衆人齊動手,很快,三大塊區域便被佈置出來:中間是一個五彩斑斕的“快活林”,左邊是一處明黃色的“神仙居”,相比之下,右邊就黑乎乎的如修羅場了。
小藥叉很是好奇:“林醫生,右邊爲什麼搞得這麼恐怖?”
“因爲,這裏叫渡劫場。”
“渡劫場?”
“如果你想體驗被各種妖怪害死的感覺,你就去渡劫場;如果你想體驗昇仙的感覺,你就去‘神仙居’;如果你想要尋歡作樂,體驗一下頂級大佬的生活,你就去‘快活林’。對了,假設你們是客人,你們最想去體驗哪裏?”
四人異口同聲:“快活林。”
“不是吧?我以爲你們會選‘神仙居’。”
狐大:“如果有快活林,誰還在乎神仙居?”
林花照大感意外:“脫離妖籍,難道不是你們最大的願望嗎?”
狐三笑道:“許多已經脫離了妖籍的大小神,經常偷偷溜下凡間,你以爲他們是爲了什麼?”
小藥叉:“我在百花山第1001號分山修煉了七百多年,喝風吸露,形單影隻,枯燥得要發瘋,偶爾看到一隻蝴蝶我都要追半天。要不然,我怎麼會跑到錦關城再也不回去了?”
狐大:“許多妖怪之所以老老實實千年萬年呆在原地,是因爲被結界封鎖,出不去。一旦有出去的機會,基本上再也不願意返回了。比如我們老大失蹤後,百花山的結界被徹底破壞,大家一鬨而散。”
狐三:“妖怪的世界,冷冷清清;人類的世界則鶯歌燕舞,但凡見識過了,就再也不想回到過去了。”
狐二:“我們還是因爲遇到了林醫生這樣的高人,被束縛了手腳,尚且樂不思蜀。其他妖怪所到之處,基本所向無敵,橫着走,更不可能願意回去了。”
林花照笑起來:“那好,我就給你們一個‘橫着走’的機會。但願你們好好珍惜。”
四狐尚未出去發傳單,整條大街先轟動了。
燙金大招牌上金閃閃的“快活林”三個字委實可以閃瞎路人的狗眼,尤其是入夜,高大門楣上豎立的幾盞巨大燈籠,足以讓幾條街的居民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整個錦關城都能看到閃爍的輪廓。
所有人都在好奇,都爭先恐後跑來圍觀——這裏到底要幹嘛?
蘭雲橋在門口停下,不敢繼續往前,一直揉眼睛,暈乎乎地:我是不是走錯路了?
小藥叉嘻嘻大笑:“國師大人,你大婚在即,怎麼有空跑來?”
他萬分好奇:“小藥叉,你們這是幹什麼?藥鋪不開了?”
“我其實也不知道要幹什麼,反正林醫生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做……”小藥叉一指那幾盞巨大燈籠,“對了,你還來的兩錠大金元寶已經全部花在這些上面了,我們已經沒錢送你昂貴的禮物了……要不,你的婚禮先緩一緩?等我們開張營業賺了大錢後再舉行?”
蘭雲橋哈哈大笑:“我結婚的目的,難道就是爲了收你們的禮金嗎?”
小藥叉急了:“其實,我的意思是……”
林花照正好走出來,笑道:“蘭雲橋,你終於想起給我們送喜帖來了?”
蘭家,始終不曾派人來送過喜帖。林花照半開玩笑:“我們雖然是老熟人了,可我還是暗戳戳地想,要是沒送喜帖,那我就不去了。也算省一筆禮金了……”
蘭雲橋兩手空空,看不出喜帖放在哪裏。
他上下左右四處看看:“我才十來天沒到這裏,怎麼就變得完全不認識了?林花照,你在幹什麼?”
小藥叉終究沉不住氣,又把話題拉回去:“明天就是國師大人的大婚之日了?你真的想好了嗎?真的不會後悔嗎?”
狐大立即踩了她一腳,笑道:“國師大人,你來早了。再過幾天,等我們正式開業了,可以請你來做嘉賓……”
蘭雲橋的目光落在“神仙居”幾個大字上,問:“這是修仙的實景展現?”
狐大悠悠然:“世人只曉神仙好,唯有富貴忘不了。國師大人正是如日中天時,縱做神仙也不換,你對這個肯定不感興趣。”
蘭雲橋點點頭:“我對神仙居真不感興趣,不過,我很想去體驗一下‘渡劫場’。”
“渡劫?國師大人,你怎麼會想玩這個?”
林花照好奇:“爲什麼?”
“冤死之人,因着一口怨氣,總想復仇,魂魄遲遲不肯離去。如果我直接做法事超度了他們,那他們豈不是白白受害了?而作惡者依舊逍遙自在?反正都這樣了,至少要留着他們,和施害者死磕下去,是吧?”
狐大大讚:“國師大人竟是如此恩怨分明之人,難得,難得啊!”
“世人總怕妖魔鬼怪,但被人類自己害死的人,何止百倍於妖魔之口?我想體驗一下渡劫,就是爲了更真切地感受一下那些被害死之人,最後時刻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樣,以後真要超度他們,纔好有的放矢……”
小藥叉又忍不住了:“國師大人如此正直善良,真不該被人一直欺……”
狐大又狠狠地踩了她一腳,她疼得咧着嘴,轉身跑了。
蘭雲橋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小藥叉是說我不該一直被人欺騙嗎?”
狐大強笑:“國師大人英明神武,豈會受人矇蔽?”
蘭雲橋死死盯着林花照:“那不一定哦。縱然是帝王將相,也經常受人矇蔽,何況我等。林花照,你說是不是?”
林花照:“……”
“林花照,你被人欺騙過嗎?”
氣氛忽然有點尷尬。
狐大沒話找話:“國師大人這一臉風塵僕僕的啊……這時候難道不該在家好好準備大婚事宜什麼的嗎?怎麼還有時間來我們這裏?”
“我剛從林家莊回來,的確是風塵僕僕。”
林花照立即問:“你去林家莊幹什麼?”
蘭雲橋若無其事:“因爲我覺得林秀秀很可能是個冒牌貨。”
林花照:“……”
狐大悄悄看了一眼林花照,發現她面上毫無表情。
“爲了佐證我的猜測,我自己跑去林家莊看了看,發現,她果然漏洞百出。”
狐大小心翼翼:“你怎麼會忽然懷疑她?”
“我本來想的是,林秀秀陪着我母親那麼久,也算患難與共,不給個名分也說不過去。但是王媽實在是太詭異了,我察覺她根本不讓我和林秀秀單獨相處,甚至對我母親也很提防。有一天,我謊稱去衙門辦公事,等我一出門,王媽就肆無忌憚和一羣僕婦出去大采買了。我趁機溜回家中,終於單獨問了林秀秀一些問題……”
狐大:“她不是一問三不知嗎?還會回答你問題?”
蘭雲橋反問:“你怎麼知道她一問三不知?”
狐大嬉皮笑臉:“每次見到她,她都一言不發,我們還以爲她是啞巴。”
蘭雲橋:“我其實只問了她一個問題……”
林花照:“什麼問題?”
“我問她林家老爺姓甚名誰!名字她倒是說出來了,但是,林老爺字什麼號什麼,她居然不知道!”
身爲女兒,連自己父親的字號也不知道,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至此,蘭雲橋已經確信無疑:這是個冒牌貨。
“說來巧合,我之所以發現這個破綻,是因爲問話的前一天,我無意中翻到了我父親的一些遺物,其中一封早年的書函上,就有林家老爺的姓名字號……”
林花照一轉念就明白了,張媒婆往返林家莊幾趟,很可能根本不是爲了談婚禮(只是打着婚禮的幌子),是別有目的,所以,她根本不知(也沒問)林老爺的字號,如此,王媽自然也不知道,而林秀秀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狐大好奇:“林家老爺到底字什麼號什麼?”
“你猜?”
他對狐大說話,卻是看着林花照。
“林花照,你知道林老爺的字號嗎?”
“不知道。”
“林家莊毀於一場大火,從上到下,死得乾乾淨淨。林花照,你知道這是誰幹的嗎?”
狐大終於看出了蹊蹺,“國師大人,你在懷疑林醫生?”
不等蘭雲橋回答,他笑起來:“林醫生的本領,你我都親眼所見。別說普通人,我們這些狐妖都是其手下敗將。若林醫生是林家莊的人,誰能把林家莊從上到下殺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