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春風吹柳。
走了一會,不遠處傳來流水淙淙聲。
可見離青靈河不遠。
過了青靈河,就是千家堡。
少年騎着白馬,逆着夕陽的光,朝着慕容婉一行人走了過來。
奚陶穿着暗寶石綠裰衣,腰間繫着黑色的腰帶,一雙眸子透亮,哪怕歲數不大,渾身也帶着幾分江湖痞氣。
“慕容婉,我不要娶你。”
“巧了,我也不想嫁你。”
奚陶眼尾暗暗,攥緊拳頭,神色倨傲。
聽得慕容婉的話,他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有幾分不對勁在心頭縈繞。
慕容婉年歲再小,也是過了一世的人。
縱然上一世一直活在象牙塔裏,活得稚嫩不諳世事,也年過半百,想要半點塵埃不染,也是不可能的。
故而對小男生否定,並沒太放在心上。
“我阿爹讓我來迎你們。”
奚陶聲音還未褪去稚氣,有點童音。
明明是半大孩子,可沒人將他當半大孩子看待,千家堡已經給了他很多擔子,他也開始處理諸多事務了。
這個世界的孩子都“被迫”早熟。
甘羅十二爲使臣。
絲綢之路上也常有年齡十二三的男孩子當商人。
慕容婉說話,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就把對方給噎住了。
“你,巧舌如簧!”
奚陶罵了她一嘴,悄沒聲了。
站在千家堡的牆壁下,這牆是灰色磚瓦壘砌的,也算是飽經滄桑了。
將鏢物拿了下來。
奚陶吩咐下人收了起來。
養心殿內。
“皇后娘娘還沒消息。”
明黃色的緞面御座上乾隆鬢髮已有了幾縷白絲。
乾隆帝如今已五十五歲,朝堂上,事無大小,他事必躬親,只是沒曾想,後院失火。
那拉氏性子直,但一貫是恪守本分。
任誰也料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貼身總管太監躬身,“還沒有。”
“罷了,您們都先退下吧,朕清靜清靜。”
“是。”
一衆侍奉的太監宮女們,緩緩地退到帳子外、簾子外。
乾隆揉了揉他的眼睛,有些疲憊。
夜晚寂靜,胸膛中的心臟跳動的聲音尤其明顯。
千家堡是個有城牆的沿海村鎮。
人口不多,名叫千家堡,但絕對不夠一千戶人。
小鎮村民以打漁爲生,因爲沿海的緣故,總是會有番邦勢力,間歇騷擾,千家堡所處的地理位置頗爲奇特。
官府軍隊離的遠,真被海盜騷擾,一時半會官家的軍隊也過不來。
千家堡的村民們便自發組織抵抗海盜,其中以奚陶家爲核心。
朝廷每年會撥些款項扶持一下,千家堡里正每年會去十八里鋪去領。
千家堡的村民們服裝還都不錯,料子款式都差不多。
這處從上到下,管你有錢沒錢,是里正還是村民,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
從某種層面上來講,千家堡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路很多,阡陌交通,坑坑窪窪,七高八低地在山間起伏。
更是限制了除了海上之外的外來力量入侵。
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這處的人,很單純。
千家堡是好客的。
他們對於慕容婉是好奇的,畢竟她是少堡主的未婚妻。
男女老少,曉得這次的鏢物是由慕容婉親自押送的,提前好幾天卯足了精神,像對待新娘子一般。
她們剛進入千家堡,垂髫小孩兒就用亮眸子盯着她看,滿眼充滿了好奇。
千家堡的男子,和奚陶交好的,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奚陶。
待得慕容婉來,他們眼中打趣的意味更加濃烈了。
菜餚豐盛,燈火通明,在明亮的火把之前,明亮的月亮也失了顏色。
慕容婉是頂頂煩悶這些宴會的。
李莫愁更是不用說。
不過討厭也得應付敷衍。
沒想到,她倆前世都沒有學會的,這一世,倒是學會了。
奚家長輩,悉數盛裝出席。
奚陶的父母,看着慕容婉,眼帶笑意,顯然是當成兒媳婦再看。
“阿婉,之前見你,你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兒,如今已經出落成標緻的大姑娘了。”
奚母她穿着紅色竹葉緞面對襟褙子,下身是淡灰紫色荷花暗紋長裙耳上是衝壓螢石玦,雲鬢別緻更點綴着點翠嵌珠青花鈿,晚間,海邊寒涼露水重,她穿着銀白底色翠紋斗篷。
她的肌膚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有代表這歲月滄桑,寫滿了故事的皺紋。
太平日子,她的眼睛仍是透着堅毅。
慕容婉瞧着她,第一反應就是優雅,雖然奚母的面容不嬌嫩,甚至見到她第一面,握着她的手有些粗糲。
但仍抵擋不了她的優雅,該怎麼描述這種優雅,是一種有力量的優雅,不嬌柔。
“伯母,我記得您,您當時還送我了一對兒金鎖呢,被我爹爹收着呢。”
聽到慕容婉竟然記得,小時候,她送的禮物,奚母臉上寫滿了驚訝。
“那時,你還那麼點了,竟然還記得。”
奚母比量了下慕容婉四五歲的身高。
“呵!可見她是個見錢眼開的。”奚陶諷刺着。
剛說完,就捱了奚父一悶頭。
“你不會說話就閉嘴,喫菜!”
奚陶被打了頭,委屈巴巴,卻也不敢再嚷嚷。
奚父穿着茶綠羅織錦袍,腰間是暗灰蠻紋帶,臉上有溝壑透着歲月的故事。
奚家的父母很恩愛,宴席間,一打眼,就能瞧出來。
很直白的恩愛,不甜膩,不造作。
宴席過半,紀子墨拿着酒杯,走到奚陶面前。
“在下青城紀子墨,敬奚陶兄一杯。”
他沒有說霹靂鏢局,並非不給慕容婉面子。
他用這個身份跟他說話。
奚陶父母互相對視一眼,都瞧出了紀子墨話中有意思。
奚陶一擡頭卻對上了他淬了冰的眼神。
奚陶拿起酒,沒多在意,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