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奈渠和慕約約兩小隻已經連喝了幾日香薷飲，肚子不疼也不腹瀉了。小孩兒藏不住病，前幾日受了病痛折磨，滿臉愁容。病去，喜慶洋洋地互相在院子裏追趕打鬧。
眼下正值酷暑。慕容婉恨不得窩在自家地窖裏。上了地面，一陣熱浪襲來，她火急火燎地踏着凌波微步三下兩下足尖輕點進了帶有冰鑑的房間。
鏢局外一姑娘着白衣，梨花帶雨地跪在門外，身側還有一個老嬤嬤，引得路上行人矚目。
李莫愁也在這處陪她閒着。李莫愁也就是剛任鏢局大掌櫃時，新官上任三把火幹勁滿滿，眼下已經十幾個年頭了，啥工作也幹膩味了。她也幹起了甩手大掌櫃，她甩手，慕震天的工作量就增多了。
“掌櫃的，門外頭有個姑娘跪了一個時辰了。”
慕容婉躺在貴妃榻上，身側有丫鬟站在冰鑑旁扇着扇子，慕約約和李奈渠在一旁玩圍棋。
聽到婆子的話，慕約約下棋的手，頓了頓，耳朵豎起來，心思全被一旁稟告的婆子吸引了。
李奈渠：“約約，你趕緊下。”
慕約約皺了皺眉頭，冷他一眼，做出嘴型，“閉嘴。”這可是關係到她家庭和諧的事兒，一盤破棋什麼時候不能下，真沒眼力勁兒。
李奈渠見此，瞬時禁聲。
慕容婉曉得是誰，聽了一耳朵，也不甚在意了。她上下兩輩子，對感情這事兒就不在乎。
李莫愁一直取笑她，都結婚當娘了，情竇還沒開。她對此混不在意，來了興致，可能會跟她回懟上幾句——“愛情的本質就是吸引一時衝動而上頭的男女，昏了頭結了婚，進而繁衍後代。是人類繁衍基因的騙局。”
慕容婉知道跟李莫愁爭論這些沒用，但是閒着的人，爭兩嘴無用的事兒也能打發打發時間不是。
李莫愁剝了個荔枝，瞟了一眼慕容婉，微風透過窗穿過紗飄着，慕容婉姿勢也沒動彈，悠閒地躺着。
窗戶外蟬鳴聲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慕容婉覺得憂心那個女人，還不如多聽聽院子裏頭丫鬟的八卦。自打院子裏丫鬟婆子多了，男女慕艾的故事也跟着多了。慕容婉早年在鏢局活在男人堆裏，沒機會聽的，眼下可是能聽個個。
比如這個丫頭跟那個丫頭說，“xx，你有沒有心上人。”
那個張家長李家短的婆子問新來的趟子手，“xx，娶妻了麼？”
也不曉得是不是歲數大了，就喜歡聽這些是是非非的八卦，從八卦中爹味地慨嘆一句江湖啊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當然江湖不定是打打殺殺，也不一定是人情世故，也有可能只是順着老天爺給你安排的軌跡走下去？畢竟每個人自有一套江湖。
在慕容婉眼裏，聽這些跟她生活不甚相關的事兒，遠比聽這個跟她休慼相關的事兒更重要。
李莫愁喫完了兩顆荔枝，婆子仍耐心地站在一側。
“阿婉……”李莫愁擦了擦手，喊道。
“報官了麼？”慕容婉問道。
婆子愣了：“啊？報官？”
“報了官，那姑娘跟我們鏢局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是尋釁滋事或者有隱情，統統交由官府處置。”
慕容婉說完，不想再過問這事兒，“阿元，我想喫綠豆冰沙。”
日頭下了，夕陽染紅了天。
喫完了飯，慕約約被婆子帶了下去。永璂也嫌棄暑日悶熱，討懶，不出門走鏢，都說夫妻生活久了，會越發相似，兩個夫妻都宅在樓裏，沒大事不下樓。
躺在牀上，永璂問道。
慕容婉：“嗯，我讓報官了，後續沒關注。”
永璂：“縣衙來了衙役，問了她幾嘴，她支支吾吾一言未發，現在又回了莊子。”
慕容婉：“……她到底圖個什麼。”
她也只是問一嘴，也懶得追究，趁着一陣涼風襲來，睡了過去。
養娃的日子過得總是額外快。小孩兒一天一個樣。
慕約約肉眼可見的從小糰子到了總角之年，八九歲的小孩兒，最是話多。
乾隆五十一年，這一年李奈渠和慕約約掉轉了性子。
李奈渠愈發勤奮，三更起五更眠，起早貪黑的習武，還是個孩童，一點兒玩鬧的心思都沒有，長在了練武場裏。這也便是罷了，還央着李莫愁給他請了教書先生，在練武場旁搭了個防水布棚子，擺了書桌，書桌上放着筆墨紙硯，邊習武邊學習。
慕約約則是躲屋裏，悲春傷秋。鏢局的夥計都怕這慕約約是個翻版的慕容婉。唯恐她多愁善感、悲天憫人，雖說也不是什麼壞事，但終歸不是個鏢局大小姐該有的模樣。
慕容婉自打她變化了，細緻觀察了幾日，最後發現，她是練武練得疲乏了，進入倦怠期了。相較於慕約約，倒是李奈渠的情況更加需要被關注。
李莫愁同慕容婉的初見，還瞧見過她嚶嚶悽悽。永璂是沒見識到慕容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婉模樣。
沈柔星也過來兩次，李莫愁見慕容婉躲懶，只得出面問詢。但連着兩年，逢年過節便上門，上門也就上門吧，還梨花帶雨憑白增了幾抹晦氣，梨花帶雨也就梨花帶雨吧，她還支支吾吾，問了半天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
無奈之下，李莫愁也避而不見了。她也攔過永璂，還有幾次被慕容婉和慕約約撞見。
慕容婉獨自撞見只會裝瞎，頻頻眨動着眼，從他們身側離開，永璂處理完“鼻涕蟲”似的沈柔星，免不得一臉怒火地訓她一頓。
若是慕約約撞見，那就好玩了。
前幾次被慕約約撞見，小女娃會用她那自以爲兇橫的眼神瞪着這對“狗男女”，滿眼都認定永璂是背棄了家庭的負心漢，最後啐一下他們，若是身側有門，她便會重重地甩門，將“狗男女”關在門外頭，兀自離去。
奶兇奶兇的模樣額外惹人笑，好幾次慕容婉都沒繃住，被小娃娃再次用奶兇的眼神瞪着。
後頭慕約約瞧她爹爹處置得當，既沒有準備納妾也沒準備養個外室，慕約約也學着慕容婉，對來者視而不見了。
時光飛逝，歲月似乎從不曾李莫愁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她這容顏着實是令人豔羨，跟慕容婉走在一起，還時不時被人誤會是慕容婉的妹妹。
慕容婉也是個人才，非但不喫味，還會玩笑着喊李莫愁妹妹。
免不了被李莫愁剜上一眼，李莫愁回幽幽地跟誤會了的婆子解釋，“我是她孃親。”
婆子聞言一愣後，尷尬地笑着打哈哈，“哈哈哈，這位娘子當真不像當孃親的人。”
李莫愁：“嗯，她女兒喊我奶奶。”
婆子：“……哈哈哈哈，這位娘子可真愛說笑。”說完就邁着小步快速離開了。
那步履如飛的模樣當真不像她這個年歲的人兒。
慕容婉：“你瞧瞧你把人家婆婆都嚇成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