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她的人提高音量。
風吹信子還是趴在手臂上,睡得正沉。
見她還是不轉醒,便動手輕推她的肩膀。
“風吹!”
“什麼?”睡得迷迷糊糊的信子擡起頭,臉上還帶着衣袖壓出來的痕跡,“要填什麼?志願表?不是填過了嗎?”
“那是上一次,這次的志願進向表你還沒交。”
班長對她說。
不過,班長推推眼鏡,跟她開玩笑說,“我都不用看,就知道你一定又填寫了跟月城君一樣的大學吧。”
信子打着哈欠,慢吞吞點頭。
“對啊,我肯定要和阿雪上一所大學。”
只要和雪兔考上同一所大學就足夠了。
因爲接下來的人生,他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揉了揉眼睛,呆呆地坐了一會,纔拿出一張填好的表格交給班長。
像是一臺閒置的機器,插電打開後,還需要時間預熱才能開始運轉。
“風吹你啊,這段時間怎麼老是犯困?”班長說,“要當心健康,不能熬夜太晚哦?”
就算是爲了學業,也不能拼到這個地步吧。萬一身體熬壞了,徹底得不償失。
信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看就很敷衍。班長對她這副鹹魚的態度氣不打一處來,揪住她的臉頰肉就是一扭。
“給我坐直了,好好說話。”
信子被疼痛刺激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坐直起來,淚眼汪汪地看向班長。
班長被那小狗一樣可憐的眼神軟化了心臟,不由得放緩語氣,問:“你到底怎麼想的?不會真的要把自己的人生未來全部綁在月城君身上吧?”
風險未免也太大了。
雖然現在月城看起來對風吹百依百順,但是風吹這種遲鈍笨拙的小孩很容易把真心交付出去,萬一將來發生什麼變故,她又無從察覺——
班長其實並不贊同。
只是因爲自從風吹和月城正式交往後,眼看風吹因爲想跟月城考同一所大學,在學習上專心起來,成績逐漸上升,她才暫時沒有把擔憂說出口。
現在看風吹的成績穩定下來,她感覺是時候跟風吹談一談,哪怕旁敲側擊一下也好。
她正說着,餘光瞥見月城正走過來,便轉移了炮火攻擊對象。
“月城!”班長有些微妙的不爽,抱着手肘暗自磨牙,“你這傢伙,不會照顧女朋友嗎?”
信子短暫的甦醒,又陷入睏倦,此時正靠在牆壁上打哈欠。聞言擺擺手,說:“班長你不要爲難他啦。”
她撐起臉頰,艱難地掀起眼簾,迷迷糊糊哼笑了一聲。
信子說:“畢竟他也沒辦法把自己的精力分給我啊。”
“你真的沒有生病嗎?”班長難掩擔心地問道。
“放心吧,我只是容易犯困。”信子放在身側的手臂悄悄擰了一下大腿,疼痛刺激大腦清醒過來,朝班長笑笑,“我不是去上補習班了嗎?這陣子都學習到很晚,所以白天容易困罷了。我不會在課上睡覺的。”
最後班長只能憂心忡忡地留下一句,“不能因爲用功搞壞身體哦”便離開了。
信子接過雪兔遞過來的熱牛奶喝了一口。他的手指格外冰涼,顯得她的體溫更加高。
還是不夠啊。
信子想道。
她正出神地不知在想什麼,手指就已經被雪兔握住。
隔着她過長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指抓握在掌內。
像是用布兜住一隻誤入庭院的小貓,生怕這膽怯又警惕的小生靈抗拒或是害怕。
“再等等。”她對雪兔綻放出笑顏,“再等等就好了。”
再等等,雪兔就會和正常人一樣。
……
放學的時候,桃矢在走廊裏等另外兩個人。
因爲臨近高三聯考,他暫停了無休無止的打工生活,專心撲在複習上。
雖然這個專心,也沒有多麼專心。
總之放學後見到他的時間變多了。有時三人還會一起在信子或是雪兔家裏開學習會。
用信子的話說,就是老天已經給了桃矢這麼惹人生氣的臉,爲什麼還要給他靈活的頭腦和絕佳的運動神經。
不幸的是,以上三樣饋贈,老天一個都沒給她。
於是信子不得不花費額外的時間來彌補差距。
毫無意外,木之本桃矢等來的是摯友月城雪兔和另一位打着哈欠的損友風吹信子。
搖搖晃晃、垂着眼簾,彷彿下一秒就會順着牆壁滑躺在地上睡去的風吹信子。
要靠雪兔牽扶才勉強走出教室,連書包都掛在雪兔肩上。
看到他也只是掀起眼簾,平淡地瞟了一眼,很快就像是耗盡力氣般垂下眼,靠在雪兔身上頭一點一點的。
這樣完全沒法安全下樓。
桃矢和雪兔對視一眼,都暗自嘆了口氣。
他朝雪兔伸出手,“書包給我吧。”
“拜託你了,桃矢。”
“說什麼呢,誰叫你要照顧這個傢伙。”
兩人故作輕鬆地開着玩笑。
可是直到雪兔輕聲哄着信子被他背起來,由桃矢在前面護着開路走下樓梯,兩人的心情都輕鬆不起來。
一個人突然每天都無比睏倦,怎麼也睡不飽似的,當然是出現巨大的問題。
可是,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那不是去醫院檢查可以解決的疾病。
現代醫學可沒法解決驟然抽空的靈力損耗後遺症。
趴在雪兔背上的信子因爲他走得輕車熟路又穩當,很快便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感受到背上的呼吸逐漸勻長清淺,雪兔鬆了口氣。
“多虧桃矢幫忙,真是感謝。”他對身側的好友笑道。
“小事而已。”
桃矢頓了頓,目光滑過趴在他後背上的信子,少女側邊的睡顏恬靜無比,好像遠離所有的風暴危險。
“信子她……還逞強嗎?”桃矢問。
雪兔一愣,旋即失笑道,“是啊,還不肯放棄呢。”
此刻還在他胸膛裏有力跳動的心臟,就是最好的證明。
抵達風吹家門前時間,桃矢本想給熟睡的信子腦門一個彈指,把這個麻煩雪兔背了一路還呼呼大睡的傢伙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