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着落雁峯飛奔而去,落雁峯處華山南峯處,這南峯就兩峯,一是松檜峯,二是落雁峯。
落雁峯的風景奇絕,但還得跟這松檜峯,以及一旁的孝子峯一起看,三峯一併來看,那就好似一尊擎天立地的巍峨巨人。
而華山派前輩觀此奇景闖下了諸多武功,如同臨絕頂,撼山海之類。
可惜這些武功都沒法盡得這副奇景的全部神意,所以都成了廢招,只記在了華山派的書閣中。
華山派的武功雖然有口口相傳的,但還是有不少記錄在冊的,如這些前人創下的“無用”武功,也會被收錄書閣,只盼着有後輩英才身臨前輩之境,然後心有所感,最後再借着前輩的創功經驗,將武功再推高峯。
這也是無奈之舉,熱門武功多有人練習轉述,冷門武功也只能這樣發揮餘熱了。
嶽不羣來此落雁峯的目的自然是要修習金雁功。
此時,正是南雁北歸之時,有成百上千的大雁從南而來,暫留華山諸峯,其中就以落雁峯有大雁最多,所以來此觀摩金雁功自也是最佳。
嶽不羣輕身躍起,仿若大雁振翼高飛,腳步幾下落地在樹叢冠頂,一躍便有五六丈,幾次飛身過後,嶽不羣就落到了落雁峯半腰。
他在半腰歇息了一下。
主要也是從思過崖趕來一路都沒歇息。
否則以他的體魄,一口氣就可攀上落雁峯,中間完全不帶歇的。
立身在一棵百年古松之頂,轉身面對華山羣峯。
此地正是高絕之處,且古松挺拔,出類拔萃,一時間,嶽不羣彷彿身臨懸崖峭壁。
往前一步,便是百丈千丈的深淵。
一股暖日的冷風忽然從山下吹拂到面上。
嶽不羣被激得一顫心臟。
他突然張口而高呼一聲。
聲音豪邁而悠揚,其漸漸飄遠,逐漸遠去,遠邊的雲朵似乎都因此而破碎了。
收了這點口氣,嶽不羣突然覺得心氣通暢了許多。
一股暖流從心間汩汩涌出。
嶽不羣知曉今日的收穫不小,但他沒有即刻掉頭回轉朝陽峯,也沒有在此地找個平坦寬闊之處調息修行,而是繼續向上攀去。
有時候這股心氣也許不過是一點流跡,並非全真。
但是登上這座山峯,是此行目的,不可棄了。
嶽不羣一直都是這般思考着。
僅半盞茶的功夫,在嶽不羣的飛騰之間,峯頂就到了。
此時,此地,大雁已經落了半邊山頭。
雁被嶽不羣驚起一片,大雁紛紛飛,帶着驚慌的嘎嘎之音,散去。
嶽不羣觀望着。
沒有運轉金雁功,反而練起養吾劍法。
長劍一處,瑩瑩光彩在日照當頭的正午陽光下細細碎碎。
但是一股氣息卻在羣山之巔逐漸磅礴,逐漸大氣。
轟隆隆!!
彷彿一聲沉悶的雷響,就在嶽不羣的五臟六腑中響起,直通到他的天靈蓋。
呼呼呼呼……
嶽不羣吐着長氣,又吸氣綿長。
一呼一吸間,彷彿有風雷之音在他體內體外奏響。
就好似一座大山在他的長劍下闢造生就。
只是,此時的嶽不羣恍若未覺,只一味地揮使着養吾劍法,搬運着混元功的五重內勁。
漸漸,漸漸。
日頭開始西下。
嶽不羣也將養吾劍法的八十一式練了九遍。
他練到最後,愈來愈快,彷彿山風都追不上。
這是天賦-心靈手巧都帶不來的順暢。
此乃一意而貫下的順暢。
當養吾劍法練到第十遍,嶽不羣的身影肉眼都快要找不着,只能尋着劍光去探究那道殘影纔是真身。
第十一遍,第十二遍。
日頭將要垂下。
嶽不羣總算在第十三遍時停下。
停止的速度很快,快到彷彿剛纔的殘影在一一歸位。
而此時,嶽不羣的臉色卻已慘白,直接跌坐在地,渾身都是汗水,衣衫已被浸溼。
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疲累,反而全是暢快,痛快。
此刻,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狀態。
意。
武道真意此刻就在他的心間。
但這也不是至關重要的,最爲重要的還是他的心情。
曾經的心魔,曾經的夢魘,劍氣之爭的那日慘狀,他胸口的那道傷痕,此刻都已經消解。
他自己化解了自己的執念。
因此,他很高興。
他的暢快,都不需要在這山頂去大呼小叫。
舒暢之意比之此刻的這點體力消耗着實算不了什麼。
他隨手拔起一根山頭雜草,就要口中送去。
咻。
然後這根雜草竟被一道隔空氣勁打碎,無法落入口中。
“你家師長沒教過你識別華山毒草嗎?”一道冷冷清清的聲音在嶽不羣的耳邊響起。
嶽不羣立即驚醒,都不敢再坐着,拄着劍,目光掃向四方。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怎麼?怕了?”
聲音飄忽不定,讓人尋不到起所在。
嶽不羣清楚,這事內功的高深運用,未有內力練至極深處,纔有可能做到的隔空傳音。
所以這人可能不在山頭,不在這七八丈的範圍內,而是在二三十丈之外。
“可是風清揚師伯當面?”嶽不羣呼喚一聲。
嶽不羣立即就想到了關鍵,猜中來者是誰。
“哼,嶽小子,以後莫要再來此等絕險之地練功了,今日有我看着,明日可就是你寧師妹在山崖爲你拾撿屍骸了。”風清揚哼了一聲,道出自己的不滿。
嶽不羣這時往前一看,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差點一步踏錯,邁入萬丈深淵。
在他的身前,正是落雁峯的一處懸崖絕壁。
見狀,嶽不羣趕忙起身,恭恭敬敬地感激道:“多謝風清揚師伯爲小子護法。”
“哼,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說吧,一切聲音都沒了,只餘下山風還在嶽不羣的耳邊呼嘯着。
“風清揚師伯……師伯??”
嶽不羣想留住對方,高呼了好幾聲,但都不見有迴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