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冰重重,零零碎碎,在河水的沖刷下,它們列隊成陣,有的高過水麪七八尺,彷彿旗幟,有的七八丈方圓,它們各司其職,從上游衝鋒而下。
“……”
嶽不羣站在岸邊,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說來壯觀,但嶽不羣見過千軍萬馬的衝鋒,更見過鋼鐵堡壘的衝鋒,天塌地陷,毀天滅地之境也都見過,這等小場面與他而言只能算是一道微風輕撫過面。
小小場面,何足掛齒。
風陵渡口旁,有一個小鎮。
風陵渡鎮。
一個新舊不一的鎮子。
之所以會如此,只因這個鎮子離華山頗近,且在黃河之畔。
所以朝廷對這個鎮子多有添置東西,從官吏到財物,甚至還遷徙不少人口過來。
這麼做只爲了某一天皇帝西巡華山,然後在此有個落腳地。
只可惜這個鎮子在朝廷的幫扶下好多年,也不見華山大道君應允皇帝西來華山。
不過,朝廷的幫扶仍舊沒少,使得風陵渡鎮一再擴展,從方圓三裏,長到了如今的方圓五里,人口也從原本的千餘人,增加到現在的七千人。
都接近一些偏遠地方的小縣城了。
而旱災卻不會因爲朝廷的幫扶而放過這個風陵渡鎮。
北方的秋冬本就草木枯榮,但至少還會留幾層水分在草木之中。
可此時此地的風陵渡鎮卻無此好事,草木的枯敗是真的枯死,春天來了也不會有復甦。
風陵渡鎮外的一圈松柏已經枯敗。
嶽不羣走入鎮子時,便已被一種蕭瑟之意撲了滿面。
而此時,這個鎮子正熱火朝天地舉辦着一場盛大的“宴席”。
不能說是宴席,應當說是盛會。
一大幫人,在官吏的組織下,見證着一個請來的道士在辦一場水陸法會。
嶽不羣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將這場水陸法會看了一遍。
有模有樣,還請了列天諸神,甚至還將他也請了……
“…請華山大道君保佑……”嶽不羣嘴角微抽。
他覺得自己是否應該讓人蒐集來最新的道門典籍。
說不得裏面會有一些讓他意想不到的內容。
誰人將他寫入了列天諸神之中。
膽子可真不小。
但嶽不羣沒有怪罪在這個道士身上,他來風陵渡口,乃是因爲此地也有一個英雄會分舵。
此地距離華陰縣頗近,卻也設了個分舵,其中因由是風陵渡口可是一處重要的黃河渡口,從上游下來的船隻,從下游開來的船隻都會在這交匯。
而嶽不羣之所以會到此地,原因只有一個。
疑似旱魃的怪物曾現身在此。
當然也只是傳言。
傳言有人見到一個渾身紅毛的屍體……
但這具屍體不見了。
當然,嶽不羣真正至此,其實也不是因爲這個傳言,乃是因爲觀天之勢,見此地天地元氣變化異常,遂來此地。
至此地,也不見更多異常。
先去往英雄會分舵所在。
此時,分舵只有一門衛看守。
門衛見着嶽不羣,便要攔他。
嶽不羣立即就出手一塊鐵牌。
鐵牌一給。
門衛不敢攔,還要幫着嶽不羣去把分舵的舵主及諸位執事叫來。
然後嶽不羣就見到了“風塵僕僕”的分舵舵主和各位分舵執事。
舵主叫寧平,師妹的本家,但與師妹可無甚關係,甚至族譜往上數十代也見不到有能搭上關係的祖宗。
寧平年過四十,面貌端正,身形修長,擅使長劍,練了一門游龍劍法,一門金猿劍法,江湖人稱快風劍。
一手劍法迅捷如風,因此纔有得名。
“屬下寧平見過盟主。”寧平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真想納頭就跪拜。
英雄會的規矩他讀了不下百遍,深覺嶽不羣大才,心中更以嶽不羣爲榜樣。
嶽不羣不是那種不知反饋的人,他自然是清楚寧平渴望着什麼。
所以他親切地報以微笑,並且抱拳過去。
“你我皆兄弟,何來屬下,說來寧兄還比我年長不少,喚我不羣即可,無需這般生分。”嶽不羣笑道。
“多謝盟主。”寧平感激不盡。
而後兩人做了一番寒暄,嶽不羣讚揚他辦事得利,他則感激英雄會和嶽不羣爲風陵渡鎮帶來的種種變化。
待得一杯茶水飲過,嶽不羣才問起風陵渡鎮發現的紅毛屍體一事。
寧平聽得這個問題,立即就答道:“最早發現這具長滿了紅毛的屍體的人是鎮外馬頭坡的王大,他去給自家的田地鋤草,然後就發現自家田地裏就躺了一具紅毛屍體,他深爲驚恐,立馬就報官,但官府的人去了,卻沒看到那屍體,以爲王大假報官,然後王大就被下牢關了三日。”
“長什麼樣?”嶽不羣問道。
“滿身三尺的紅毛,身高七尺有餘。”寧平回憶着。
這是每個人給的一份回覆。
嶽不羣聽得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他也不是沒見過其他的殭屍,京城外的殭屍身上長了好多白毛,而青縣的殭屍則長了不少黑毛。
這次來了個紅毛的。
下回是不是還得來個黃毛,青毛,紫毛……
“那爲何就與旱魃聯繫在一起了?”嶽不羣問道。
寧平則答:“在越來越多的人發現紅毛屍體後,咱們這就起了旱災,所以大傢伙就以爲是這具屍體帶來的,然後再結合一些古時候的傳說,就成了旱魃出世,赤地千里了。”
實際上,被幹旱這等災難籠罩的地方可不止風陵渡,也不知華陰,是整個北地。
根據英雄會彙總來的情報,從東到西,足足五千裏,從南到北,也有三千里。
這是出一頭旱魃能做到的,莫不是出了三四頭?
當然,乾旱年年都有,只不過籠罩的範圍不會有多廣,不像這回覆蓋了大半的北地。
嶽不羣倒是可以聚來雲氣,引動元氣,改變數十里範圍的氣候,但更大範圍的就沒法了。
何況是五千多裏地。
只是這等情況也不像是浮生界和寰宇界的元氣劇烈波動所致。
除了風陵渡鎮的元氣有些異常,其餘地方的元氣可都正常無比。
“或許影響天地氣象的不止有元氣,還有其餘事物。”
天地元氣並非一切根基,道纔是。
但元氣是天地的一部分,與其他相連着,道有動,必然牽動元氣,進而影響其他。
如此便使氣候發生變化。
可現在元氣並無變化。
嶽不羣不思其解。
“莫不是真個有旱魃。”
“方纔那水陸法會可成了?”嶽不羣問道。
寧平聽得這個問題,臉色燥紅起來:“這個……這個……”
他支支吾吾的,看來是沒成。
嶽不羣便動起念頭,是五感放大。
聽得整個小鎮的風吹草動。
那個道士被人抓起來了。
原來道士坑蒙拐騙多了,被一個外地來的行商認出。
那行商盯了他許久,最後確認這道士就是騙他的人。
然後告與在場主持的知縣。
知縣一聽這話,那是氣惱不已,直接就讓人抓了道士,還將推薦這道士的縣丞一併拿下,都下了大牢,明日再行問罪。
於是,這一場好好的水陸法會就這麼鬧哄哄地結束了。
“盟主,那傢伙就是個騙子。”一旁一個年紀較輕的英雄會執事不忿地喊道。
“鐵牛,盟主面前,休要喧譁。”寧平喝道。
年輕的執事撇着嘴,仍舊憤懣不平。
“我已知悉。”嶽不羣點點頭。
然後安撫了一下鐵牛執事,也讓寧平不要太過激動。
“我此番下山就是爲了那旱魃而來。”嶽不羣正式說道。
這話一說,讓在場人都高興不已。
有盟主親自下山來,這妖孽必被清除。
畢竟盟主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即使是傳說中的旱魃,在盟主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條。
“有盟主在,旱魃必然死路一條。”寧平激動道。
其餘人也都高興的連連道一聲俺也如此覺得。
大傢伙都沒怎讀過書,這話說來也不怎麼文縐縐,只能循着寧平的話來說。
“不知那紅毛屍體最後出現在哪兒?”嶽不羣這就要讓人領路。
寧平回憶了一下答道:“是昨夜的事,昨夜的鎮西的季家老二飲酒後在家發狂鬧事,最後跑出了家,在鎮上狂奔一陣,跑出了鎮子。”
“然後季家人就出去找他。”
“找着找着,大家就瞧見了口歪嘴斜,渾身抽搐的季老二。”
“而在找到季老二的時候,大家還瞧見他的手上還有一撮紅毛,一大把,足足三尺長。”
“季家老二現在如何了?”嶽不羣問道。
“死了,那道…江湖騙子說是煞氣入體而死,若是不燒掉,便會變成煞屍,爲禍人間,然後就在早上燒掉了。”寧平答道。
“嗯。”嶽不羣點頭。
這一樁樁事,真是撲朔迷離。
但是。
“可還有毛髮留下?”嶽不羣又問道。
“有,有,我跟知縣要了一份,正準備送往華山的。”寧平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