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瑾慧打小就溫柔乖巧,爸媽說啥就是啥,哥哥姐姐安排啥就幹啥。
許世彥就擔心,小閨女太柔順了,一點兒脾氣沒有,將來受人欺負怎麼辦?
小學在參場念,都知道許瑾慧是誰家的孩子,沒人敢惹她,可是到了初中高中呢?
那幾年正亂,松江河的孩子又野,打架啥的都是家常便飯。
閨女這麼老實,萬一挨欺負了也不說,可咋整?
至於小兒子,那就更不用說了,一天調皮搗蛋啥禍都能闖。
除了那一張好嘴兒之外,真是找不着點兒啥優點了。
爲了他,許世彥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小學安排到參場子弟校,初中又弄去松林一中。
松林一中是林業局子弟校,林業局那些年紅火,林業子弟也傲,其實很排外。
可偏偏,這許海清過去了,非但沒受排擠,還收攏了一大幫學習不太好的學生。
那年月松江河亂,混子多。
許海清領着同學撐場面,避免被欺負。
可能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大傢伙都知道,許瑾慧有個雙胞胎弟弟惹不起。
特別厲害,算是一中扛把子,所以真就沒人敢欺負許瑾慧。
小學的時候,許海清不聽話嘚瑟,許瑾慧還能管得了,掄着笤帚疙瘩一頓揍。
到了中學,許海清個子猛躥,比許瑾慧高出一個頭來。
那大長腿,他姐臉色剛不對,熊孩子拔腿就跑,一下子就跑沒影兒了。
許瑾慧根本管不了,沒辦法只能回家告狀。
許世彥一直對小兒子就比較嚴厲,可越是這樣,孩子的叛逆心就越重。
以前氣急了就揍一頓,後來許海清那個頭比許世彥高不少,打已經不好使了。
沒辦法,許世彥找到兒子,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你是咋打算的?就想着這麼混下去了?
咋地?你現在擱學校扛把子,將來出社會當老大?”
許世彥不打算在家裏跟兒子談,所以爺倆找了個小飯館,點上四個小菜,再來幾瓶啤酒,一邊喫一邊聊。
省得孩子逆反心重,幾句話沒說完,就吵吵起來了。
“爸,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沒啥。
反正我本來學習就比不上大哥二姐他們,家裏也沒指望我考個大學光宗耀祖啥的。
我幹啥都行,來上學不也就是混個畢業證麼?”
許海清一臉的無所謂,家裏有三個出息的就挺好了,不差他這一個。
許世彥倒了一杯酒,放在兒子跟前兒。
“我知道,其實你壓力很大。
咱家你大哥二姐都太有出息了,他們那個光環太大,很容易壓得你們喘不過氣來。”
老話裏講,一個家族裏面,能培養出一個像許海源、許瑾萍這樣驚才絕豔的孩子,就差不多要用掉整個兒家族的氣運。
之後可能好多年裏,都只能出一些平庸之輩。
這話雖然有點兒迷信,但實際上真的有道理。
因爲這個天才的光芒太耀眼,讓其他人都黯淡無光。
無形之中,給了其他人太大壓力,多數人根本走不出陰影。
許瑾慧雖然不如哥哥姐姐那麼妖孽,但也能保持在年級前十。
唯獨這個許海清,有點兒破罐子破摔,明明挺聰明靈透的一個孩子,就是不肯好好學習。
“我和你媽,一直都在極力避免這個問題。
我們從來都不敢在你們面前,說什麼看看你哥你姐多出息這種話。
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我們當着你倆的面兒這麼說過麼?”
許世彥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拿着杯子跟兒子碰了下,喝一口。
許海清也喝了口,然後點點頭。
“爸,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
可我就是提不起精神學習,我看見書本那些東西,我就腦瓜子嗡嗡的。”
許世彥一聽就笑,“你就跟你二大爺當年一樣。
當初你二大爺唸書的時候,也是死活都不肯唸了。
不過你二大爺那時候,不念書還能下來種地幹活。
後來,你二大爺不也後悔了,又去農大唸書了麼?
你現在不念書,你能去栽參刨大土麼?”
“咱家這條件,你就是真不念書了,有我和你媽在,咋地也能保你這輩子喫喝不愁。
不過兒子啊,你想沒想過,你要是照着現在這條路往下走,你要走到哪一步?”
許世彥擡頭,看着他家小兒子。
“你要是真心想往這條路上走,你爸也不是不能幫你。
有我在,不出三年,別說松江河,我能讓你當全縣的老大。
可你想過,之後你能怎麼樣麼?”許世彥臉上神情逐漸嚴肅,沒有了半點兒笑意。
許海清纔多大啊,十六七的孩子,不過是圖一時痛快,他哪裏知道這些?
“不知道。”他老老實實搖頭。
“很簡單,到時候你要不然就是進去喫花生米,要不然就是被人砍死。
真的,沒其他路走。”許世彥說到這裏,嘆了口氣。
“你還記得你曹叔麼?就是松江河那個曹立斌。知道他最後咋回事兒麼?被人砍死的。”
當年許世彥跟曹立斌有些交情,也一直勸他走正道,別到時候被逮進去。
曹立斌當時都答應了,也準備帶着手底下那些人轉行。
結果有一天疏忽大意了,被人尋仇堵住,對方人多,曹立斌被七八個人圍住,砍死了。
儘管另一夥人後來都沒跑掉,可人死不能復生。
“以你曹叔的能耐,尚且躲不開這樣的下場,你覺得你比他還行麼?”
許海清被他爸這話給鎮住了,愣在那兒半天。
“爸,我知道了,我回學校學習,往後不混了。”
就這樣,許海清乖乖回學校上課,再不逃課也不出去打架了。
可那時候都初三了,馬上中考,就算許海清收了心學習,成績也不可能太好。
得虧是念的松林一中,成績就算差點兒,也能上松林高中。
松林高中,就是松江河林業局自辦的高中,專爲林業子弟唸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