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塊堆積的住宅區像是魔方，在縫隙中留出道路和店面。
早點攤佔據路口位置，天沒有亮就開始忙碌，把冒着熱氣的蒸屜往旁邊一擺，包子的香味就是最好的迎客招牌。
樓下也熱鬧起來，沒收遊戲頭盔的孩子哭鬧，熬夜睡過頭的成年人要遲到，只有專心早起的老年人，邊鍛鍊邊聊起八卦。
哪家的租戶出軌被抓個現行，誰家的孩子偷偷給主播充錢，還有專家說什麼全息遊戲會在腦袋裏插管，頭盔一戴，靈魂不再。
……顯然，網絡監督委員會的闢謠工作任重道遠，遊戲頭盔風評受害。
這些卷着生活氣息的聲音，比鬧鐘還管用，直擊睡夢中的顧御。
她租的小房間在二樓，租金低廉，和其他房間共用廚房和衛生間。
擺張單人牀之後再放個衣櫃，連桌子都是摺疊的那種，免得沒地方轉身。
房間特點是冬不暖夏很熱，春秋則窗戶漏風，隔音也不太好。
耳塞在睡夢中被蹭掉，她伸手拿來手機，摁亮屏幕。
很好，六點五十三，她原本七點二十的鬧鐘又白設了，直接虧了半小時。
顧御深呼吸，默唸三遍房租便宜，才坐起來把窗簾拉開。
邊拿出體溫計測量，邊聽樓下到底在聊什麼，大早上不睡覺說的這麼高興。
“滴——20攝氏度。”
返祖血統擁有者的覺醒前兆之一，就是體溫異常，這是快穿局的員工手冊裏提到的。
入職體檢的時候，查出來顧御血統返祖，攜帶人魚基因。
普通淡水魚的體溫在15到20攝氏度，熱帶魚類則在25到28攝氏度，看來自己有條祖先來自溫帶。
顧御的普通人生涯長達十七年，直到被快穿局找上門，才知道自己的未來可以有另一種打開方式。
她其實不在乎什麼覺醒，可快穿局幫顧御還清父母留下的欠債，幫病重的奶奶送終，還誇她成績好一定能考名校。
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很難。
顧御知難而退，決定做一個對快穿局有用的人。
所以畢業後，顧御沒有猶豫，簽了保密協議和覺醒意向書，高分入職了快穿局的客服部。
近些年，和全息遊戲沾邊的行業纔是就業最佳選擇。
突兀出現宛如第二人生的全息遊戲，和雨後春筍一般接連上市，反過來推動科技樹發展，促使各行業迸發出新的生機。
可以說，最賺錢的工作，全部和全息遊戲相關。
於是，輔導員做就業統計表的時候，就在一水的熱門職位中，發現了顧御和快穿局的奇怪搭配。
快穿局？真的有這個部門機構嗎？
如果不是在政府官網的角落裏，搜到這個沒什麼宣傳和公示信息的單位，輔導員都要以爲顧御遇到了求職詐騙。
這不會是什麼喝茶看報紙的養老單位吧？
輔導員還專門和顧御打電話覈實一下，聽到她的肯定答覆，才把信息錄入統計表內。
沒辦法，快穿局的存在感並不強，甚至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
但實際上，快穿局也和全息遊戲有關，這個單位負責管轄全息遊戲的原型“各個小世界”。
想要發行新遊戲，就需要快穿局審批通過“小世界”，各大遊戲廠家其實只承擔合作推廣和售後服務。
這個帶點神祕色彩的快穿局，本質是國家安全部門，和網絡監督委員會同級。
這些，是顧御入職培訓時瞭解到的。
等她成爲正式員工，發現快穿局內沒有普通人，全都有點“特殊”後，顧御就理解爲什麼之前要籤那麼多保密協議。
全息遊戲就來源於快穿局，這纔是隱藏的最大祕密。
機會擺在面前，誰都不想錯過升職加薪，所以顧御現在最關注的事情，就是覺醒。
快穿局的崗位晉升和員工綜合評分有關，顧御想要調入薪資更豐厚的出差崗，就要先完成覺醒。
覺醒有風險，出差需謹慎。
哪怕現在的覺醒手術已經很完善，還是有一定失敗率的。
但顧御不害怕，喫飯還可能被噎死，手術有風險多正常。
她摸出手機準備預約覺醒手術，發現只有工作日可以選，怎麼也繞不開請假，那就乾脆定在這週五。
洗臉換衣服，顧御這幾天受體溫影響沒什麼胃口，直接掃碼騎單車去單位。
擦過人羣尋找單車的時候，還要記得仔細避開身旁所有的路人。
這是近期體溫降低的壞處，她擔心別人碰到自己後，會大喊一聲“淦，詐屍了！”
快穿局的員工第一課，就是學會在普通世界隱藏自己的“特別”，避免造成社會恐慌，否則會扣工資。
顧御攢錢不易，誰都別想扣她一毛錢。
二十分鐘後，顧御騎到園區門口，把單車鎖好後一路刷卡進樓，隱藏在高新技術園區的快穿局才顯露出特別來。
繞過裝飾作用的接待前臺後，員工會進入金屬色拼接的立體安檢艙，按要求佩戴權限腕錶後，才能進入快穿局的內部。
顧御記得自己第一次來上班的時候，走路都要皺着眉，總覺得自己要踩空了。
因爲快穿局進來後是一片浩瀚星空，沒有任何臺階或地面，想要移動就要靠踩着的藍色光暈，相當挑戰人類的恐高本能。
所以，觀察藍色光暈上的同事，是輕鬆站直還是抱腿蹲下，是面不改色還是緊張害怕，就能判斷出這個員工在快穿局的工作年限。
顧御在客服部工作，位置在中上層，踩着藍色光圈直線攀升，然後穿過一顆比較亮的星星，才進入客服部的辦公室。
這裏就沒什麼特別了，有光潔的淺色地磚，有透明玻璃的會議室，還有自帶小廚房的茶水間。
“浩瀚星海”是快穿局的門面，低調的同時也極具震懾力。
據說來籤協議的遊戲公司高管，看到這片星海就會主動要求籤保密協議，特別自覺。
內部的辦公室就沒有這個必要，自家員工用又沒外人蔘觀，肯定怎麼方便怎麼來。
客服部因爲工作壓力比較大，茶水間旁邊還有一個心理宣泄室。
吳總這周出差，領導不在，顧御也不太忙，準備先把自己的魚缸擦乾淨。
這也來自員工手冊，對於準人魚來說，保持好心情，培養對水域的熟悉感，有助於更漂亮的大尾巴出現。
於是，顧御就準備了一個只有水草沒有魚的魚缸，擺在自己工位上，每天接受薰陶，和孕婦胎教似的。
搓衣服一樣擦魚缸，顧御每天催眠自己，她喜歡大海，她最愛海鮮，她真的好期待大尾巴喲！
“……”
很好，早飯徹底不用吃了，討厭海鮮的顧御本就不佳的胃口，現在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