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成衍如今還身處牢獄之中，無論怎麼說謝成衍都是她府上的人，她頂着這個身份的確有些尷尬。
顧昭昭轉念一想，謝成衍又沒有做錯什麼，而今離真相大白僅一步之遙，又能有什麼好怕的。
顧昭昭踏入皇帝寢殿，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中藥味，皇上坐在牀榻上，手中端着一碗看起來又黑又苦的中藥。
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坐在皇上身邊，拿勺子給皇上喂着藥，太子哥哥也乖巧地候在一旁。
那女人年紀略大卻保養得極好，臉上細細塗着胭脂，口脂是淡雅的水紅色，只瞧側臉便能看出此人年輕時必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身上衣着雖是素色卻繡着淡紫色的繁複花紋，盡顯貴氣，這般年紀卻體態豐滿未顯老態，足以說明她是一個對自己狠心的女人。
“殿下，坐着那位是佘貴妃。”茉枝湊到顧昭昭耳邊輕聲說道。
顧昭昭自然能輕易猜得出這人的身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這佘貴妃的品位倒是與四皇子截然相反，看起來也是一副溫婉賢淑惹人憐愛的模樣，如此身材容貌怪不得能寵冠後宮。
“昭昭來了，快過來讓父皇看看。”皇上一看到顧昭昭便高興地朝顧昭昭擡擡手，示意她去他的身邊。
顧昭昭看到皇上，臉上展露一個笑容，雖然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她對這個小老頭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
“見過父皇。”顧昭昭朝皇上行了個禮，發現佘貴妃也盯着她，移步過去朝着佘貴妃福了福身道，“昭昭見過貴妃娘娘。”
佘貴妃眉梢一擡，臉上表情顯然有些微微僵硬，眼神中帶着些許狐疑，“昭寧公主不必同本宮如此客氣。”
佘貴妃心裏暗犯嘀咕，這顧昭昭自小性子暴戾，囂張跋扈，從來不將她放在眼裏。以往顧昭昭每次看到她都想方設法將她從皇上身邊擠開，這次竟然同她請安了。
這麼多年來顧昭昭從來沒有給過她好臉色，難不成這三公主真如他們所說的一夜之間轉變了性子？她纔不信。
“朕的昭昭當真是長大了。”皇上望着顧昭昭欣喜地說道，繼而望向貴妃，態度顯而易見地冷了許多，“貴妃先出去吧，朕有話同他們說。”
“那嬪妾便先行告退，只是這藥，陛下還得趁熱喝。”佘貴妃朝皇上行禮，瞥向桌上的那碗藥，走前還不忘叮囑道。
踏出棲鑾殿，佘貴妃的臉色沉了沉，這老東西果然最在乎那個賤人生的兩個孩子，這麼多年來對她的一雙兒女不聞不問，無論她的兒子做得多麼出色，他都視若無睹。
佘貴妃臉上顯現出殺意，論文采武略他的兒子哪點比不上那個不成器的顧也了。不過是嫡庶之差，憑什麼她的兒子就要受這份委屈。
佘貴妃的丫鬟過來扶她，“娘娘，咱們現在是回宮嗎？”
“不急。”佘貴妃搖搖頭，“我這裏有一件事需你去辦，務必辦妥，速去速回。”
丫鬟聽過佘貴妃的吩咐，馬不停蹄地往外趕。
佘貴妃乘上貴妃的步輦，擡頭望望這陰沉沉的天空，“是時候了。”這翼國的天也該變一變了。
寢殿內。
顧昭昭坐到佘貴妃之前做的軟椅上，捧起放在案上的藥碗，手指輕捻勺子，舀了一勺藥送往皇上嘴邊。
“不喝了。”皇上搖搖頭，不願意再喝。
聽到顧昭昭的話皇上只得喝了一勺藥湯，顧昭昭還想再喂，皇上將她的手輕輕推開，“好了，真的不喝了。”
皇上直了直身子，正色道，“昭昭，關於謝成衍下毒一事事朕都知道了。”
什麼意思？顧昭昭被這句話嚇得身子僵硬，皇上這是要殺謝成衍嗎？
望向太子哥哥，只見太子朝她緩緩搖了搖頭，表情很是遺憾，這是...沒救了的意思嗎？
顧昭昭的眼淚已經到了眼邊，剛準備下跪請罪，皇上的聲音又悠悠傳來，“不過，朕聽也兒說了，這件事另有隱情。”
“多謝父皇明察。”顧昭昭朝皇上說道。望向太子，那個人正站在皇上身後朝着她得逞地笑。
“好了，朕留你們在這不是要說這些的。”皇上繼續說道，“也兒，站到朕跟前來，讓朕好好瞧瞧你們。”
皇上望了望顧昭昭又望了望顧也，看着眼前這一雙兒女，略顯蒼老疲憊的臉上展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真像她。”她？指的是故去的皇后嗎？
皇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勾勒出皇后的模樣，她一直都那般好看，那般溫柔，是他這一生唯一的結髮妻子。
細細數來，她好像離開了好多年，又好像從來未曾離開。
皇后的模樣漸漸模糊直到消散，他心中慢慢空了下來，他這一生光明磊落，意氣風發，卻獨獨辜負了她。
張開眼睛，皇上握住兩個孩子的手，“朕這幾天總是昏昏沉沉睡不太好，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看見了你們的母后。”
“父皇...”顧昭昭說道，她覺得皇上說的話很不對勁，總是看見一個已故之人...
“想來是父皇近日裏過度憂思所致，要多注意身體纔是，兒子這就讓初微替父皇配置一些助眠的香料。”太子說道。
“不必了，”皇上揮揮手，“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
鬆開握着他們的手，皇上繼續說道，“昭昭，父皇時常會想起你剛出生的樣子，白白粉粉的一小團。你那時還那麼小，朕抱着你時你便齜牙咧嘴地衝着朕咯咯笑。”
“唉，”皇上嘆一口氣，“轉眼間就要出嫁了，父皇可真是捨不得你啊。”
“昭昭也捨不得父皇。”顧昭昭趴在皇上膝頭說道，她是很感性的一個人，此般情境不由得心頭一酸，眼眶轉眼便通紅。
“對，我記得父皇抱你時還被你尿過一身呢。”顧也的聲音很不合時宜地響起，引得皇上一陣大笑。
皇上擡手颳了刮顧昭昭的鼻頭，“敢在天子身上撒尿了也只有你了。”
“哈哈哈，真好笑。”顧昭昭只能保持住面上尷尬的笑容，陪着他們一起笑。
剮了太子一眼，真的是連條底褲都不給她留唄，她決定等出了棲鑾殿一定要暗殺他。
“好了。”皇上止住笑容，假模假樣地責備太子，“也兒，昭昭如今長大了，女孩子臉皮薄，當哥哥的要多護着些她。”
“昭昭，你先出去吧。”皇上看着顧昭昭說道，“朕有話要同也兒說。”
“那父皇多注意休息，昭昭便先告退了。”顧昭昭朝皇上行過禮便退了出去。
顧昭昭擡頭看看這天，陰沉地不像樣子，內心覺得更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