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抱着丹爐向上攀爬的時候,只能全靠腳尖發力,這一路走得,乏力且艱辛。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十足可憐。
他們上山的速度,是如此之慢,以至於山頂上的修士們,備受煎熬。
書生此時尚且是虛弱的。
他被唐紫剖開的手臂,此時用一個布條,搭在胸前,布條的末端則掛在脖頸上。
即使窘迫如此,他也步履打着飄地,急得在房內亂轉。把那老舊的木地板,踩得咯吱咯吱作響。
“遲山,別轉了……越轉我心越慌,”話事人此時,護在大當家左右,他也等得十分焦急了,於是喊住了書生,“辛苦你出去看看,那月如家的小囡,此時到什麼地方了?”
怎麼會這麼久?這是在場的修士,心中的困惑。就像是吃了霸王餐,藉口如廁溜走一般,一去不回。
“好的,我這出去看看,”書生剛兩步踏上前去,又突然停下,似乎有什麼事情令他不安,於是回過頭囑咐道,“剛渡鴉帶來的絹信,說是那山城的總頭來了,領了近三千的人馬。我出去尋唐紫的時候,您一定要萬分小心……”
這枚絹信,他剛收訖不久,本想等寨內的氣氛緩和了一些,再告訴話事人的。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提前說了。
果然,他這些話一說完,話事人臉上的神情立馬冷若那冰霜一般。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話事人垂眼看了看腳邊,此時他的身側,二當家至今未醒,大當家才清醒了不過幾息的工服,轉眼又暈死了過去。
她大抵是疼的。
話事人看着她的眼角,太陽穴處的青筋暴起直跳,牙關咬得之緊,險些把牙牀都咬碎了……
“哎!”他頹然地嘆了口氣。
他的嘆氣,令書生心中一凜。後者默默垂下頭,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步出戒備森嚴的房舍,他一邊走一邊思索,唐紫此時究竟在何處?
山腰?山腳?還是說寨外?亦或是疲勞過度,在半路昏睡過去了?
於是本就急切的心,越想越煩躁,腳步蹭蹭便是來到了樓梯處。
“在哪裏……”
他扶着欄杆,探出頭去尋找,結果山腳和城外,一水兒的糙漢。山腰處也是如此,除了騾馬,就是糙漢。
就在他悻悻地收回視線,目光不經意間掃到身下的崖壁時。方纔赫然發現,唐紫竟和她的跟班,渾如樹懶一般,一點點地向上挪走。
“我……我……”
見此情景,書生難免氣急攻心。
於是乎,胸膛劇烈起伏之中,加之他失血過多的緣故,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冒出一抹遮眼的星星。
便是倒頭向下,朝欄杆外栽下去了。
“我去?!”原本樹梢之上,半眯着眼歇息的道三,猛地擡頭瞠目結舌道,“怎麼好端端的,就自殺了?!”
它急忙翻下樹梢,和那屋裏衝出的話事人一道,飛也似的追了出去。
一人一蛇步履之快,當場捲起了塵土。
“遲山!遲山……”
那話事人瘋了似的叫喊着,惹得道三頻頻側目。結果二者步履還未跑出多遠……
她終究還是選擇了飛上頂點,畢竟眼睜睜看着書生墜崖,是她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好,好……”話事人一時失語,連連道好。
繼而是唐紫腳尖緩緩落地,將書生推給話事人後,轉身飛下山去了。
她先是抱着藥材上來,徑直透過那屋頂的空洞,放在了屋內的地板上。接着再次騰空,從山下提回了丹爐。
“煉丹這種事情,多少靈元都是不夠的,”唐紫當着一衆修士的面,放下丹爐開始擺弄,她逐一調節着細節,細聲道,“這地界靈元又稀薄,我本想着節省點靈元,好全部用在煉丹上面……畢竟大當家需要的方子,實在是複雜,我有些力不從心。”
她一邊擺弄一邊解釋起自己的行徑,話是說給書生聽的,因爲此時他已經醒來。
這本是想掩蓋她心中的小九九,可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話事人只是跟邊上的修士,使了個顏色。後者便是心領神會,跑出了屋去,不知打何處抱上一箱靈石過來。
“小囡你心中有顧慮,應該早說的,此地是靈元稀薄沒錯,”話事人將書生放在一旁休息後,接過修士手中的木箱,抱至她身前打開,“但靈石是管夠的,這裏的靈石,你只管拿去隨意支配。”
說完哐地一聲,將木箱放在地上,豪氣雲天的,令道三眼花繚亂。
“可惜了,”不料唐紫卻搖頭拒絕,“我這丹爐嵌不了靈石,使不了這些東西,您還是拿回去吧……”
啥?拿回去?!地板上休息的道三,又一次擡起頭來。它聞言一個抖擻,用關懷智障的眼神,看向唐紫。
“這……”話事人一時語塞,“那這樣吧!你現在就吸一些,先把元海填滿。”
他說着,兩手從箱裏抄起兩捧靈石,殷勤地遞到了唐紫眼前。
面上的熱情,眼中的真誠,令唐紫淚目。
我能揣兜裏,用靈髓不……對此,唐紫她含淚接過,接着在一衆修士的口水吞嚥聲中,慢慢吸入元海。
她故意吸得極慢,臉上掛着肉痛。她佯裝如此,心中實則不斷論證,覆盤着方子。
時間就這樣分分秒秒地流走。
“你好了嗎?”書生皺着眉頭催促,背靠着樑柱支起身來,言語冰冷,“時間拖了許久了……”
他看向唐紫的眼神,滿是狐疑,是一種不着邊際的狐疑。他直覺唐紫事有蹊蹺,卻又找不到她的動機。
“快了快了,怪我氣脈太小,方纔膜翅又將元海吸了個乾淨。”唐紫解釋道。
她面上有些委屈,也有些慌亂。
“遲山!”話事人輕喝,他責怪地瞥了書生一眼,幫唐紫說道,“小囡她修爲才一轉,又用的三轉魂格救你,元海耗竭也是正常的……你怎麼好意思責怪?”
好嘛,不用唐紫繼續解釋,已經有人幫她邏輯自洽了。
“是了,我也沒想到這魂格如此生猛,竟和牛吸水一般,”唐紫附和道,“三五兩下,元海就乾涸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書生眼中的狐疑,這才消散了過半,但他看向唐紫的眼神,始終介懷。
難搞……對此,道三和唐紫,心中同時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