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尚在擴散途中,她能清晰看見邊緣處,氣浪翹起的灰色“浪尖”。
人們灰頭土臉,好不狼狽。回過神來的小販,看着蒙滿沙塵的商品懵然,伸指一揩,竟有厚厚一層!
於是乎,哭喊聲,罵娘聲響徹雲霄,打破了死寂。
看得唐紫一個頭有兩個那麼大。
說實在的,除開兩任城主的接連遇襲那次,這雪城安寧了許久。說雪城是這萬千大山裏,難得的樂土,也不爲過。
至少前世唐紫在這地生活時,日子是古井無波的,唯獨維持生計這事,持續地困頓着她。
扯得有點遠了......
便聞忽地一陣夾雪的山風,雪花凌亂且無序的衝來,力道不小,使得空中唐紫的身形一晃。
殘破的狐裘當即落葉般飛走,光影飄渺間,腳下的廢墟里,炮彈似的彈起一道黑影。
這道黑影是一條攀升向上的弧線,速度還是那般的快,猶如撲食的山豹,快且富有力量。這弧線轉瞬間,落到了晶柱的腰部,身後拖出的殘影方纔迅速收攏。
不死心的刺客,又追過來了。
如此驚人的體術,體能,爆發之力。令唐紫咋舌,同時又感到苦惱。話說你的目標不是二郎麼?咋就矛頭一轉,指着我來了?
太不專業,太不敬業了吧?!
來不及繼續吐槽,胸口處靈髓的光團之下,風雪之中有張年齡與自己相仿的臉。
這張尚未成熟的臉龐,輪廓略顯稚嫩,身段也未脫胎換骨,像是枝頭尚未成熟的青杏,剛剛泛出一點緋紅。
竟有些眼熟是怎麼回事?
此刻臉龐上的那對杏眼,正充滿了貪婪,死死地鎖定着,唐紫胸口的玲瓏光團。
這美目盼兮的眼,如同電流,在唐紫的記憶之海中一陣激盪。可惜記憶太多,浩如煙海,短時間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便見刺客目不轉睛,盯着靈髓便是一個翻身,腰後的尖刀“噗呲”一聲插入了晶柱。她單手抓住刀柄,身體在空中來回擺動,筋骨肌肉發出“嘣嘣”爆響。
碾豆子似的,有點瘮人。
稀碎的爆響穿過風雪,進入唐紫耳蝸時,已然是道新的殘影,暴起而至。
唐紫的狐裘都還在半空打轉,刺客一息之際便越過了唐紫的頭頂。速度極快地在空中定格,她整個人倒懸於空,衣衫獵獵,與唐紫四目相對。
唐紫見她此刻兩手弓起,指尖有光芒閃耀。不知何時開始,猥刺魂格的晶芒已經覆滿對方的指背,瞬息便開始生長,化作兩手利爪。
利爪長三寸有餘,形如鷹喙,寒芒閃耀。
地面衆人目睹,盡皆倒吸一口冷氣。這纔多久?他們甚至沒能抹掉臉上的塵土,刺客就已再次發難。
凶多吉少咯......
凡夫俗子們,在心底裏緩緩飄出一句評價。
但在唐紫眼中,卻已瞭然了對方的窘境。
眼下刺客,顯然催動不起龐大的靈元了,那快若閃電的晶刺,至少在日落以前,都不必擔心再次遭遇。因爲對方已改用了體術,花小錢來辦大事。
靈元應該見底了,是很明智的選擇。
可對唐紫無用。
便見唐紫原本緊繃的臉,忽地輕鬆一笑,面上陰晴轉化之間,胸口靈髓光芒大作。無數絲線,毫無章法,旋風似的在唐紫周身纏繞旋轉,接而炸開,於半空肆意擺動。
光芒耀眼,卻不刺目,看起來甚至有點賞心悅目。
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有殺傷力的東西。
難不成是在給同伴發出求救信號?人羣中自認聰明的傢伙,這般揣測着。他們顯然不明其中的致命危險。
這些組成光團的絲線極細,極快。擺動的力道,如同上岸的魚,以窮極自身的極限飛舞,以至於發出“嗡嗡”細響。
這些密集的響聲,宛如蜂羣,讓擡“爪”撲向唐紫的阿溪,背後倏地爬滿雞皮疙瘩。
旁人不懂,刺客阿溪又怎會不知其中厲害?身下的光團看似白亮,彷彿月色一般溫柔。實則活脫脫的絞肉機一座,絲線便是那高速運轉的絞盤,能將靠近的一切事物打碎。此刻的她但敢以肉身來接近分毫,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偏偏此時,她還失去了支撐點,正以自由落體的軌跡,快速向唐紫靠攏。
毫無辦法。
事態的轉變,讓她有點蒙神的同時,地面的家主也心生呼嘯。
是的,人羣之中家主,以他的目力早就看清了唐紫的面容。先前的晶柱已經給到他極大的震撼,而今月蠶的使用,更是直接使他大腦一片空白。
月蠶,特麼還能這樣用?
身爲月蠶的培育者,他此刻腦子裏滿是這串字在迴旋。
那晶柱大,還能歸爲蠻力,以磅礴的靈元堆積便可。方纔他驚疑於唐紫元海的大小,一時拿不準這通緝犯此時的實力水平。畢竟通緝令上關於唐紫境界的記錄,和現在所目睹的,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這纔過去多久?突破得如此恐怖?
方纔所想不過如此罷了。
而今月蠶吐出絲線的數量,粗細,速度,以及眼前這周全的操弄。就是身爲培育人的家主,也捫心自問無法辦到。他是瞭解月蠶的,族中月蠶魂格的極限在何處,他比誰都清楚。
唐紫顯然突破了月蠶的天花板,將他這培育人的信心按在地上摩擦。
是我的手段太過仁慈了?
家主回想起了當初,剿滅月如一脈時,放過幼小時的情景,怒意和後怕在心中節節攀升。
空中這女子分明就是個禍端!
唸到此處,家主暴烈的氣息陡然暴漲,在人羣中宛如長虹,惹得周遭修士紛紛側目。
空中刺客落葉般飄落。
是的,在這不算長的間距裏,刺客阿溪嘗試着躲避光芒。她騰身躲閃時身軀扭動,身形在空中細微的搖擺,便形似那無風時的落葉。
幾次騰閃身子,阿溪逐漸死心。
她是躲不開光團了,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關節後,阿溪明白了這點。
於是慼慼然地瞄準光團,希冀着待會兒揮舞利爪,能夠斬斷儘量多的絲線,以求得一線生機。靈髓在那光團之後,是那般誘人,鳥爲食亡便是她這樣的境況了。
要怪,只怪太過貪心,且太過自負。
“鏘!”
絕望之中響起一聲銳響,是利刃出鞘的聲音。是一團尚在空中跳動的黑影,還看不清身形,便有一柄長到誇張的彎刀出現在視野。
第三者憑空來了,悄無聲息,滿是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