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樂 >第八十五章 向三招供說前情
    北鎮撫司的鞭子,乃是特製的牛皮鞭上頭加了特製的藥粉,一鞭子下去初時傷處只是發麻,第二鞭、第三鞭下去,越發覺着麻,待抽到七八鞭時,便開始發癢,從皮到骨的發癢,恨不能讓人多抽幾鞭,待到癢過了,那便是痛,渾身上下如千萬蟻蟲啃咬一般的痛,待得痛多了便又開始發麻,如此循環往復,卻是一次比一次痛,有骨頭硬的能受三輪,骨頭軟的一輪便受不了了,還有疼得咬掉舌頭的人都有。

    向三是個慫貨,沒熬上一輪便已經疼的哭爹叫娘,眼淚鼻涕流成了河,

    “公子爺……公子爺……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您要問甚麼小人都招,快讓他們莫打了!莫打了!”

    牟彪實則這纔是頭一回見着錦衣衛的手段,他雖是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公子,但他年紀小,牟斌原是不會讓兒子見這些的,又以前那一世他考了武狀元,入朝爲官後,爹就再未讓他進過北鎮撫司,而大名鼎鼎的詔獄,他更是從未踏足過,

    “雖說軍中也有對付敵軍探子的手段,不過……感覺還是錦衣衛的花招多些!”

    牟彪左右打量牆上的刑具,還想多試幾樣呢,沒想到向三這般不經事,就一樣便受不住了,當下冷哼一聲道,

    “用得着小爺問麼,你自家做了甚麼自家不知麼,還不快些招認……”

    說着伸手去拿那火爐裏的烙鐵,向三嚇得身子一抖,一股子尿水便從胯下流出,直流到了腳下的地面之上,石室之中的味兒立時便不好聞了,牟彪緊皺起了眉頭,

    “來人,給他洗洗!”

    不多時有人提了一桶水過來,

    “譁……”

    一聲潑到了向三的身上,向三個激靈,身上的痛楚減輕了些,當下忙道,

    “公子爺,小人真沒做甚壞事……”

    “說!”

    牟彪濃眉一豎,一旁的力士手裏的長鞭在半空之中打了一個鞭花,

    “啪……”

    向三再不敢多說廢話,當下是半點不敢隱瞞,將平日裏衙門裏夥同官吏們貪墨,上下收受賄賂之事,又有平日收人錢財,爲人上下活動,再又是跟着衙役們下鄉催稅,在人農戶家中明搶暗偷的事兒都一一講來,牟彪聽了只是冷笑,

    “你還沒說……孫氏知曉你在外頭養人,勒索你錢財,被你給灌藥假做上吊的事兒呢!”

    向三一聽臉都白了,

    “公子爺……這事兒我……我可沒做,我沒殺她……我沒殺她……”

    “你敢說孫氏沒有勒索你錢財!”

    牟彪一聲斷喝,向三身子一顫,

    “公子爺……她……她是問我要銀子了,可我……可我沒殺她!”

    說來這是向三自己惹的禍,與向三一起包養那女子的幾人之中,有一個便是孫氏的表舅,只孫家這位表舅家裏的母老虎厲害,察覺出男人在外頭使了銀子,回來便糾集了家中一衆親戚中的一幫子女眷,去那女子的家中打砸了一通,孫氏也跟着去了。

    只那時節她未出嫁,不好跟着一幫子嬸嬸、嫂嫂們進去動手,只是守在外頭,偏那回向三就在那女子的家中,一幫子女人手持棍棒衝進去時,向三隻當是自家婆娘尋來了,一面驚詫她怎得變潑辣了,一面穿衣服翻後牆跳走。

    他狼狽翻牆出來,正正遇上守在外頭的孫家幾姐妹,讓孫氏看了個正着,之後兩家議親,孫氏便將這位三叔認出來了,再之後兩親家鬧僵了,孫氏在向家的日子不好過,每日連正經飯都喫不上,她被餓得不成了,便想起來這樁事兒了。

    於是尋個機會找着向三,藉着前事要挾,要向三給自己銀子自己也好在外頭買些喫食,向三心裏有鬼,不想讓家裏知曉此事,便給了孫氏一錢銀子,誰知孫氏貪得無厭用完之後,又再問向三要,向三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他知曉向氏在家裏沒飯喫,便在向氏死的當天,在外頭買了些肉菜,尋了個機會悄悄溜進向氏的院子裏,想着請她喫一頓好的,趁機勸勸她,讓向氏打消了勒索自己的念頭。

    “……小的勸她,不管如何,總歸是一家人,要是把事兒鬧開了,她也沒個好果子,如今她在家裏日子艱難,再把我得罪了,以後還想不想跟向富過了,倒不如把嘴閉緊了,以後我會幫着她,每日給她送肉送菜……”

    牟彪斜眼冷笑,

    “她不肯應,你便殺了他?”

    向三忙搖頭,

    “沒有……沒有……她是不肯答應,我們……我們便起了爭執……”

    頓了頓道,

    “我推了她一把,她的頭撞到了門框上,就……就昏了過去……”

    “然後呢,你就把她吊房樑上了?”

    “沒有……沒有……小的見她昏倒了,便把她抱到了牀上,想着待會兒她自己能醒過來……”

    想了想道,

    “公子爺,小人對天發誓,孫氏真沒死,我抱她上牀的時候,她還有氣兒……我怕我一個叔叔在侄兒媳婦的房裏呆久了,被人發覺,說不清白,便收拾了東西悄悄溜走了……”

    “之後……你再沒回去瞧瞧?”

    向三搖頭,

    “我從她屋子裏出來,怕家裏人發覺,從她屋子裏出來,還翻牆跑到外頭轉了一圈,才裝成是在外頭吃了酒回家……”

    “家裏就沒人發覺?”

    向三搖頭,

    “沒人,我媳婦倒是問了,被我罵了兩句,她便不再多言了!”

    牟彪聞言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你從向氏的屋子出來時是甚麼時辰?”

    向三想了想應道,

    “我因怕人發覺,故意頭一日便告訴家裏人要在外頭應酬,天黑之後才翻牆進了家裏……我離開孫氏的屋子應是在亥時初……”

    此時人睡得早,亥時初大多都已經熄燈上牀了,向三就是趁這個時間,跑到孫氏的屋子。

    “你當真沒有殺她?”

    向三連連搖頭,苦着臉道,

    “公子爺,我……我殺她做甚麼,她好歹是我侄兒媳婦,再說了……我那事兒鬧翻了,至多就是男人的風流事兒,這誰家男人沒個風流事兒,我那媳婦是個性子軟的,她便是知曉了,也不能將我怎樣……”

    實則向三最怕的不是媳婦,是自家爹孃,若是讓他們知曉了自己花銀子在外頭養女人,只怕要讓他每月多上交銀子,大家都是兒子,都是養家餬口,憑甚他要多交,當他真是不知曉二老在暗中補貼老大家麼?

    這銀子留着給自己喫酒玩女人不是更好!

    牟彪點了點頭,又問,

    “那家裏……你覺得誰會殺孫氏?”

    向三想了想應道,

    “公子爺,要說……要說實話……我覺着……富哥兒倒是會……”

    孫氏才嫁進來幾天,又是新嫁娘,家裏人想刻薄她都還沒機會呢,只有富哥兩口子吵過一架,還動了手,要說氣極殺人,倒有能是向富!

    “難道……就不會是旁人,你能翻牆進去,旁人就不能翻牆?”

    向三搖頭,

    “家裏養了狗,只認識自家人,若是有外人進去狗會叫喚……”

    若是外人進入,想讓狗兒不叫,不是下藥就是打死,向家的狗如今還好端端地在家裏呢!

    牟彪哼了一聲,

    “先押你下去,再好好想想,有甚麼沒告訴小爺的,若是讓小爺發覺你還有話藏着,下一回便不只是鞭子了!”

    這廂有人上來拖了向三下去,牟彪坐在原處未動,喃喃道,

    “若向三所言是真的……那這下子可就要查一查那買迷藥的人了!”

    看來是那向三走後,孫氏的屋子又進了人,而且極可能是向家人!

    如此便好辦了,孫氏的個子不高不矮,生的雖說削瘦但好歹也有百八十斤,想要將人弄到房樑上掛着,必須得是年輕力壯的男子。

    而向家裏,向老頭兒不算,向富不算,向三不算,便只有向大、向二與向貴了!

    這倒是好辦,問一問家裏的女人,當晚男人在不在身邊就知曉了!

    牟彪又叫了女眷一問,向大媳婦與向二媳婦都言當天晚上自家男人在牀上睡的。

    向大媳婦道,

    “兩親家打了架,我們心裏也不好受,那夜裏說話都說了半宿,民婦又是個警醒的,向大便是起個夜,民婦都是知曉的……”

    向二媳婦更是毫不避諱,

    “公子爺,我們家那個躺下就睡,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們還行房來着,過後他睡得跟豬似的……便是打雷都不醒!”

    倒是老孃,不上不下的吊着,在牀上翻來翻去好久,才睡着了!

    如此看來,那便只有向貴了,向貴與向富相差一歲,這做弟弟的生得倒是當哥哥還要壯實些,初時問他,他只說是在牀上睡覺,並不知曉外頭的事兒,只一雙眼卻是不由自主的眨了好幾下,一看就是心裏有鬼。

    牟彪盯着他看,半晌突然問道,

    “你睡過女人沒有?”

    向貴一愣搖頭,

    “沒……沒有……”

    “你家裏可是給你說親了?”

    向貴還是搖頭,

    “如今做何營生?”

    向貴眼神閃了閃,

    “在……在藥鋪裏做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