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陛下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24章 第 24 章
    林容聽了大喜,命小丫頭去請杭卿安排車轎,杭卿倒是不反對,只瞧了瞧天色:“這時候已經晌午了,暑氣又盛,只怕晚上趕不回來。”

    林容叫陸慎那日給嚇怕了,不敢耽誤,立刻衣裳都換好了:“來得及,來得及。”

    杭卿笑着稱是,親送了林容到二門,扶她上馬車,又囑咐轎伕:“雨才停沒多久,說不得路上滑不好走,你們要上一萬個心。”一面又對林容道:“夫人也要當心,有什麼不妥,打發小子回來,出門在外,萬不可委屈了。”

    林容見她不畏瑣事,親力親爲,安排得井井有條,心裏嘆息,這樣的人才要放在自己單位,高低也得是個辦公室主任的料,可惜她生在古代,只是個沒有人身自由的丫鬟。

    一路上車轎人馬,丫頭隨從近百人浩浩蕩蕩地往五莊觀而去。

    五莊觀建在山頂上,山路難行,直走了一個多時辰,這纔到山門口。出得轎子,老觀主早已經領着幾十個小道童迎在路旁。

    只是這老觀主鬍子花白,身着錦繡綵衣,一張口就是一嘴大黃牙,無半點仙風道骨,一手持着拂塵一邊唸了一句:“無量壽佛,夫人下榻,小觀蓬蓽生輝。”說着又要回頭呵斥那羣小道童:“猴崽子,還不跪下,給貴人請安。”

    林容忙止住:“老天師是世外之人,我不好受禮,免了吧,免折我的福。”雖然來古代也有八九個月了,但是別人給自己下跪,心裏還是挺彆扭的,能免就免了吧。

    老觀主點頭:“夫人心善。”一面引着她進內,往正殿而去。

    這五莊觀並不是小觀,佔地五十來畝,又因爲分封宣州的陳留王酷愛修道煉丹,世家大族一時效仿,此處香火極盛,修建得極爲富麗堂皇。

    一路行來,只見檐牙高啄,崇閣巍峨,殿內供奉着三清數尊神像,林容親手在神像前點了四盞大海燈,又點了三柱清香,心裏默道:依長公主的性子,只怕崔十一娘往日這七八位貼身侍婢是絕活不了的,雖然我是個唯物主義者,此時按照你們的風俗祭拜,希望你們能夠安息。

    出得殿內,是有六株遮天蔽日的丹桂古柏,遙相對應,老觀主有心奉承,誇耀:“夫人請看,這丹檜、紐檜乃是春秋老子親手所植,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此古樹皆是西瘦東粗,合陰陽魚旋之道也,在此修道之人,得享此處仙氣,有大成者不在少數。”

    說着一甩拂塵,命小道童奉上托盤:“丹檜、紐檜的檜片,往年間只得進獻洛陽,藏於內庫。今雍州牧執掌宣州,我等小道便是想盡一份心,也不得其法。如今夫人上山來,真是了卻了貧道的一番孝心。”

    林容有事要他幫忙,便不好拒絕,含笑叫丫頭收下了:“那就多謝老天師了。”

    老觀主見林容收了東西,自覺關係親近了一層,又引着林容去瞧歷任皇帝、文人墨客留下的碑帖,林容隨着逛了一遭,問:“聽聞此處有一位通玄真人,道法精妙,不知可否有幸得見?”

    林容本以爲老觀主會一口答應,不料卻見他遲疑:“好叫夫人知道,通玄真人是小道的師叔,因犯了戒律,已被逐出門下。只小道憐他眼瞎腿瘸,這才收留在後院廂房裏,供給三餐衣食,他平日裏瘋瘋癲癲,不修邊幅,氣味兒難聞,只怕薰着貴人。”

    林容搖頭:“那怕什麼,想來這道法越是精妙的,那行止便越有些不同尋常。你也是修道的人,怎麼連這個也不知。”

    老觀主見林容堅持,滿口應下,見人說人話人鬼說鬼話,又改了一番說辭:“小道這師叔,論起道法來遠比小道強上百倍,二十歲上便是陳留王、裴令公的座上卿,只後來裴氏大亂,小道師叔也受了魚池之殃,眼也瞎了一隻,腿也瘸了,心境也滅了。若非如此,必定是本門最有望羽化之人啊。”

    林容一面走,一面聽他滿嘴裏胡謅,聽得他說到此人二十歲上便是公侯座上卿,問:“你這師叔,年庚幾何?”

    老觀主推開柴扉,指了指院子裏松下坐着的老者:“回夫人,小道這師叔,已經八十有二了。”

    林容順着他的手望過去,見一鬆樹下一佝僂的老頭,坐在一石棋盤前,腳邊蹲着一隻黃貓,一隻手哆哆嗦嗦的去夾棋子,只是手上沒力,打落了棋盒,一地的棋子散落。這幅畫面,除了這佝僂的老頭,一樹一瓦,皆與江州那副署名千崖客的畫卷一模一樣。

    林容心裏發虛,腳上發軟,又想進去又不敢進去,惹得旁邊服侍的翠禽、鳳簫問:“主子,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老觀主也道:“想是此處腌臢,氣味兒難聞?還請夫人往前面廂房薰香更衣。”

    林容搖搖頭,站門口處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揮退衆人:“你們在門口等着,我進去瞧瞧,這等世外高人,不要衝撞了他。”

    鳳簫皺眉:“主子……”剛喊了一句,便叫翠禽拉住,望着她搖搖頭:“左右咱們候在門口,人又瞧得見,就叫縣主去吧。”

    林容小步走過去,見那老者棋也不下了,正蹲在地上同那黃貓說話:“你就有福了,今兒釣了條大鱖魚。”

    聽見腳步聲,那老者也不擡頭,抱了那貓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今兒不下棋,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林容聲音發緊,喚了一聲師兄的名字:“馮異!”

    那老者一身簇新的道袍,只是他不修邊幅,一頭白髮彷彿亂草,便成了一副邋遢樣子,聞言並不停,只一味的擺手:“今兒不下棋,今兒不下棋,同臭棋簍子下棋是要短命的。”

    林容頓時鬆了一口氣,師兄啊師兄,你要真變成了老頭,我還真有點接受不了,道:“小婦人尋得一本棋譜,署名千崖客,不知老先生是否認得這人?”

    不料那老者理也不理,仍舊自顧自抱着黃貓往前走。

    石桌上的棋盤擺着一副殘局,林容細細瞧了一會兒,是《當湖十局》,她故意出言相激,朗聲道:“這千崖客的棋譜也不過如此,不過到中盤而已,竟下成殘局了。”

    那老者聞言果停住腳步,回頭望了望:“喔,是你呀,你不會下棋,又來做什麼?”

    此人說話神神叨叨,崔十一娘久在深閨,從沒來過雍地,又怎麼會同他見過面?

    林容把那棋子一粒一粒撿起來,按照記憶裏棋譜的樣子一一擺了上去。不料,瞥見林容碰那殘局,老者頓時大吼,一瘸一拐飛奔而來:“你這婦人,好生無禮,這棋不是你能亂碰的……”

    話未說完,瞥見石桌上完整的棋局,僅存的那隻眼直愣愣地瞪着林容:“你會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