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牀鋪之上，正躺着小道士元修。
鄒玄不敢靠太近怕打擾到老方丈誦經，只遠遠瞅了瞅牀上的人，只見他雙目緊閉，仰面朝上躺着，印堂處隱隱有一團紫黑之氣。
“元修他這是怎麼了？”鄒玄悄聲問希言道長。
“看樣子像中了蠱毒，”遊子墨遠遠望着元修，大致判斷道，“或者從哪裏沾染了些妖氣…”
“蠱毒？妖氣？”鄒玄不解。
“是妖氣。”這時明遠方丈誦讀完經文，他站起身對着身後衆人說道，“他身上的妖氣雖不重，但是已沾染數年之久，現在貧僧也只能每隔三日爲他誦讀七遍《楞嚴咒》，以此來壓制他身上的妖氣。”
“元修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鄒玄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我上次見到他時，他明明還活蹦亂跳的，還能耍寶呢，也就兩個禮拜不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唉…這都要怪貧道…”希言道長走到牀邊坐下，輕輕撫摸着元修的頭髮，“一切還要從六年前說起…”
“當年開明司那次圍剿行動，貧道的大徒弟元啓也有參與其中，他所在的後勤組途中遭遇了偷襲，他因此身受重傷，貧道當時第一時間趕到那裏將元啓接回了鶴丘山養傷，可等他的外傷漸漸好轉之後，貧道才發現他並不僅僅是受了傷那麼簡單…”
遊子墨和鄒玄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聽希言道長述說。
“元啓在外傷痊癒之後，表現出了狂躁的症狀，他本來是個性格溫和的人，自那時起開始變得暴戾起來。”
“貧道當時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當他是在遇襲中受了刺激，等靜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沒想到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狂躁症狀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有攻擊性。”
“有一次貧道發現他殺死了一隻停在窗前的飛鳥，犯了殺戒不說，竟然還茹毛飲血地啃掉了大半個身子，貧道大驚失色，就此他鎖在屋裏，每日安排專人給他送飯，可終於在有一天他傷了給他送飯的弟子，差點咬斷了對方的喉嚨。”
“從那以後，貧道便把他鎖進了後山用來閉關修煉的山洞裏，每天親自給他送飯，他似乎在面對貧道的時候還能保留那麼一點殘存的人性，從來沒有試圖攻擊，又或者他本能地感到自己不是貧道的對手所以纔會示弱。”
“在此期間，貧道找遍了各種能找到的法子，試圖醫治好元啓，可是本門並不精通丹石藥理，又因爲不放心再安排其他的人給他送飯所以不敢離開靜虛宗，想聯繫原來的開明司司長也沒能聯繫上，在經過了幾個月的嘗試以後，他的病症越來越嚴重了，甚至已經不能言語，只會發出野獸般滲人的嚎叫，貧道意識到不能再坐以待斃，決定下山找尋救治他的法子。”
遊子墨和鄒玄面面相覷，對發生了什麼已經心知肚明。
“貧道再進到山洞的時候，從元啓沾血的嘴角和血紅的眼珠裏，已經看不到以前那個溫良恭儉讓的徒弟了，沒想到他在見到貧道之後說了一句話…他祈求貧道結果了他…”希言道長的聲音微微顫抖。
“所以…”雖然差不多已經猜到了結局，但鄒玄還是沒法直接說出口。
道長閉上雙眼，神情悲痛，“貧道自幼便拜入靜虛宗的門下，只爲了能夠除魔衛道，卻沒想到，臨老卻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徒弟…”
“元啓死後，貧道以爲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深感心力交瘁，決定退出開明司，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靜虛宗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直到今年…”
“應該說元修是幸運的，元啓被貧道用鐵鏈鎖在山洞的巖壁上，所以無法掙脫，元修因此撿回了一條命，而且他醒了之後還忘記了那一晚在山洞的所有經歷，因此並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但是因爲他受過傷所以身子比較弱，無法再煉氣，所以不適合修道，思考再三後貧道最終決定送他去城裏讀書上學。”
“這我知道，之前遇到他的時候，他幾乎一般時間都在抱怨這個呢…”鄒玄回憶道。
“可是事情就是那麼湊巧，元修他爲了不被送去上學而出走，偏偏又碰到了鄒施主收服那女怪，那天貧道接回他後，剛把他帶到這座招提寺的第二天，他就開始有了和元啓當年剛開始時一樣的症狀，變得暴戾易怒，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元啓咬他的時候在他體內留下了妖毒，一直沒有發作，遇到妖物以後又被激發了出來。”
“貧僧也是這麼想的。”這時明遠方丈說道，“元修現在在招提寺還是安全的，但畢竟不是長遠之法，加上不遠處那座仙女廟近日來有不少異動，貧僧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