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紅軍見谷麥芽拖着打包好的棉被衣服出了屋門,雙腿發軟地從牀邊滑向了地板,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被菜刀劃破了一層皮,雖然沒流血,但他仍舊心有餘悸。

    他摸了摸額頭上的細汗,劫後餘生地舒了口氣,他一擡起頭來就看見李翠花快速地將房門鎖了,自己也癱坐在門邊。

    谷紅軍現在看見李翠花心裏就有一股火往上冒,他一下子跳了起來,竄到李翠花跟前,二話不說,擡手就又給了李翠花一個大耳刮子,嘴裏憤憤道:“你竟然敢私藏了那麼多錢!還有,爲什麼不把菜刀收起來!”

    李翠花的私房錢被谷麥芽發現了並告知了谷紅軍和谷麥香,她也早已積滿了鬱氣,現在谷紅軍又動手打她,她也不管不顧地撲向了谷紅軍,朝他身上亂錘,朝他臉上亂撓。

    可男人和女人的體格與體力差別極大,不一會兒,李翠花就被谷紅軍按在地上拳腳相向。

    李翠花心中無比怨恨,她恨不得從來沒生過谷麥芽!

    就這個孽障不把家給拆散了她就不會罷休!李翠花想到那五千塊錢和那把菜刀,大聲地哀嚎着。

    那五千塊錢是之前她父母留下的一筆錢,加上她剋扣了以前谷紅軍母親生前在鄉下住時每個月要給老虔婆匯的十元錢,她又從其他地方扣扣搜搜存下來的,這纔有五千塊的存款,哪知道這筆錢曝光了。

    對於那把被谷麥芽當成武器的菜刀,李翠花更是後悔沒把它收起來。

    之前都是谷麥芽煮飯收拾廚房,她也就對廚房裏東西的歸置問題無所謂,可這兩天谷麥芽撂挑子不幹了,李翠花只能自己煮飯。可她煮飯後習慣性地忘記了把菜刀收起來,卻讓谷麥芽得逞了,天天拿着把菜刀威脅他們。

    想起這些糟心事兒,李翠花哭得撕心裂肺,用手大力地錘着地,時不時翻滾兩下。

    她心裏詛咒着,最好谷麥芽死在鄉下,別再出現在她面前。

    而谷麥香在見到她爸媽互毆時就嚇得躲在一旁了,等他們倆停手時,趁着她媽在地上邊打滾邊哭時,她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腳步來到房門,快速地開門出去,躡手躡腳地穿過堂屋,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已經躺着的谷麥芽等到谷家終於安靜下來後才閉上眼睛,握着菜刀淺入眠。

    谷麥芽心裏存着事,天還沒亮她就醒來了。

    她從空間裏翻出了手表,看了下時間才五點,不過她還是起來了。

    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背上原身那個破舊的斜挎書包,將棉被和衣服塞進麻袋裏,提起麻袋就往背上扛,拿着麻繩將這個大麻袋綁在了背上,她又拿了個網兜,把陶瓷臉盆、從廚房裏拿的陶瓷杯、鋁飯盒塞進去,把網兜掛在了腰上,空出來的雙手就提起原身的那些初高中課本和自己從廢品站裏買到的《數理化自學叢書》,艱難地開了院門,一步一步地往車站走去。

    谷麥芽是五點半出發,按照她平時的腳程,到火車站她需要走個一小時。

    但今天她身上的東西太多了,她每走十分鐘就要歇息五分鐘,等到她走到車站時,都已經八點多了。

    谷麥芽直接把書本扔在了雪地上,直接癱坐到了雪地上。

    她累得氣喘吁吁,腰也直不起,手臂也擡不起,手上被勒得通紅。

    不過坐在雪地上後,她又覺得不雅,趕緊環視了下四周,發現人潮涌動的人羣裏壓根就沒人注意到她,每個人都在專注着自己的眼前人。

    現在來車站等車的人很多,很多年輕人胸前繫着一朵大紅花,這些人是要下鄉的知青了。

    圍繞在知青身旁的則是他們的家人,大多數的知青在和家人依依惜別,有的小姑娘更是抱着爸媽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谷麥芽看着自己的胸前,她纔想起來她壓根就沒有什麼大紅花,知青辦送來的那朵大紅花早就被李翠花收起來了,要給她家大閨女谷麥香結婚時佩戴上的。

    谷麥芽看着別人家父慈子孝的一幕,心裏是極爲羨慕的,無論是她還是原身,永遠都沒有得到過家庭的溫暖。

    “谷麥芽——”

    谷麥芽正看着觀察着人羣,卻聽到有人在叫她。

    她環顧了下四周,才發現唐建德推着自行車擠過人羣來到了谷麥芽跟前。

    谷麥芽咬着牙站了起來,疑惑道:“唐同學你怎麼來了?”

    “我媽要來送你。”唐建德剛說完,從他身後擠過來一個年紀稍大的婦女,她手上拿着個大包裹,目不轉睛地盯着谷麥芽看。

    谷麥芽震驚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婦女,她和谷麥芽的長相極爲相似,儼然一副谷麥芽年紀大了後的模樣。

    谷麥芽的腦子裏忍不住胡思亂想到,難不成這人是原身的親媽?

    中年婦女可不知道谷麥芽的想法,她一把將包裹塞到谷麥芽的手上,嘴裏不停地念叨着:“這裏有兩罐麥乳精,有三斤糖果和一斤大白兔奶糖,還有一斤紅糖,幾盒點心。麥乳精和點心可以在車上喫。”

    谷麥芽是第一次見到她,原身也沒見過她,那可能會收人家的東西。

    谷麥芽堅決推辭,不過中年婦女力氣大,她一把將包裹推在谷麥芽的胸前,生氣道:“你可別推了,這是姑姑第一次給你買的,你下鄉後也不方便買到這些東西。”

    谷麥芽推辭不過收下了中年婦女的包裹,不過她疑惑道:“姑姑?”

    中年婦女沉默了片刻,才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是你爸的親姐,也不知道你爸和你奶有提過我嗎?算了,你趕緊上車吧,車來了,知青辦的人在那邊喊人了。”

    說着她不由分說地把谷麥芽腳邊的書提了起來,往那邊開着的車門走去。

    谷麥芽也急匆匆地拿着包裹跟在了中年婦女的身後。

    她想着剛剛這人說的話,從原身的記憶角落裏找出了原身奶奶的幾句話。

    原身奶奶晚年生病躺在牀上時,嘴裏不停地罵李翠花:“就沒見過這樣的兒媳婦,婆婆都要病死了也不來照顧人!我是造了什麼孽啊才攤上這樣的兒媳婦!報應啊!都是報應!如果我沒有把女兒賣掉的話,我現在就不稀罕李翠花來照顧我,我有自個的女兒來照顧!這都是我的命啊!”

    想起這些話,谷麥芽猜測這個人還真有可能是原身那個被賣了的親姑姑。

    不過看谷紅軍也沒有提起過自己找到親姐的事,估計這個姑姑是沒打算認親了。

    谷大丫是沒打算認親,她親爸死的時候她才五歲,谷紅軍三歲。

    沒過多久谷大丫就被親孃賣了,給一個傻子當同樣系,她在傻子家裏受盡虐待,一直到十歲,傻子掉進河裏溺亡了,傻子的父母要把她打死,還是鄰居家的人看不過眼,把她買了回來。

    後來她就嫁給了鄰居家的大兒子唐大娃,之後唐大娃參了軍,轉了業,成了縣公安局局長,他們一家子也全部搬家到了這個縣城生活。

    也就是在唐建德上高二的時候,說班裏有個女生,和她長得很像,她纔去瞭解了女生家的情況。

    這一調查才發現,原來這個叫谷麥芽的女生竟是她親侄女,而她親孃也在幾年前去世了。

    谷大丫對親孃有恨,對親弟有怨,她自然不想認親,尤其是母親也死了,就更沒有認親的念頭了。

    只不過是在知道谷麥芽在家裏生活得很不好時,就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日子,就讓小兒子唐建德平時多照顧她,她對谷麥芽的照顧,也是對自己年少時的一種補償。

    現在谷麥芽要下鄉了,以後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見面,谷大丫就來送送她。

    谷麥芽幾人隨着人羣來到了座位上,谷大丫幫着她把身上揹着的麻袋接下來放在過道後,就帶着唐建德急匆匆地下車了。

    谷麥芽看着周邊的年輕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下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