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地裏，隊裏的人擠眉弄眼，竊竊私語，都在討論着顧愛國犯了事被公安抓的事以及他被親爹趕出家門的事。
可顧愛國現在哪有心思去管外面的八卦啊，連顧西山一家四口被淋了糞便都不關心了，他現在的全部心神都在搬出他大伯家以及逃離勞作上。
他如今的日子不好過啊！
他住在他大伯家裏，每天天還沒亮，他大伯就把他給喊起來下地了，他連睡兩分鐘的懶覺都不行！
每天早上他都是帶着上墳的心情去上工，一望無際的空曠田野，就等着他這個可憐人去種水稻、玉米、小麥，種得他晚上做夢都是在種地。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這一天喫午飯的時候，顧愛國聽到他大伯說起隊裏要招一名男老師的事，他激動得碗差點都端不住。
果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他大伯的又說了一句話像棍子一樣把他給打趴下了！
“這次就通過考試選拔老師，初中以上學歷的都可以報名參加。”
顧愛國默默地把飯給扒拉進了嘴裏，就他這麼個從小在寺廟裏跟着大師父抄經、跟着二師父學畫畫、跟着三師父學算賬、跟着四師父學雕刻、跟着五師父學下棋、跟着六師父學木工、跟着七師父喝酒喫肉的人，連個小學文憑都沒混得。
隊裏小學招老師的事很快就傳遍了隊裏的各個角落裏，尤其是以知青院裏的人最激動。
可等聽到小學只招男老師時，女知青們頓時義憤填膺，這是性別歧視啊！
大首長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怎麼大隊裏要把她們這半邊天給掀了呀！
谷麥芽和孫愛英兩人淚流滿面，作爲新知青，她們根本就適應不了農村的農活，已經被農活摧殘得猶如行屍走肉般了，好不容易有個老師的崗位，她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女知青們私下裏跑過去找了顧東山問了，怎麼就只招男知青啊？還是招一個！
顧東山也沒爲難大家，很平靜地說道：“這個崗位原本是宋遠輝的，他上大學後攀高枝了，這崗位就空出來了。之前是由其他老師代課的，但那個老師的課程也安排得滿滿的，也沒法多兼任幾個班級的老師，所以學校裏就招收老師了。至於爲什麼只招男老師，那是學校裏還有一個牀位，可以給男老師住，要是招了女老師，那女老師連個住的地兒都沒了。”
谷麥芽她們連忙表示，她們可以不住宿，只要可以和男同志們一起參加考試其他都不在乎。
可顧東山在乎啊，他皺了皺眉，連連發問：“你們會修桌椅嗎？你們會修屋頂嗎？你們會修補圍牆嗎？你們會……”
孫愛英不服氣道：“那有些男的也不會呀！”
顧東山吸了口旱菸，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濃煙，眯着眼睛語氣平靜道：“不會沒關係，那些男老師使喚起來，不會也得會！”
總而言之，說來說去隊裏的小學就是要招男老師。
不要說這個時代了，就是在谷麥芽上輩子生活的時代裏，在社會工作中還是會出現性別歧視，比如程序員多半是男性，幼兒園老師和護士多半是女性！
谷麥芽她們五個女知青鎩羽而歸，等回到知青院時，王建華扭扭捏捏地來找谷麥芽了。
“谷知青！”
自從谷麥芽和王建華一起去過縣裏後，他們倆也算熟悉了起來，王建華這還是自縣城之後，第一次在她面前像個忸怩的小姑娘一樣不好意思。
王建華眉頭緊蹙，惴惴不安地看着谷麥芽：“剛下鄉的那會兒，我看見你帶了幾十本課本來鄉下，我想着找你借下初高中的課本，我肯定好好珍惜！”
“借！肯定借！”谷麥芽還沒回答，顧愛國便扛着個大包裹從她身後跳了出來，他眼睛發亮地看着王建華，脣角噙着淺笑，“一本書一天一分錢，或者拿其他東西換，還是拿其他東西換比較安全，你想借多久借多久。王建華知青，我告訴你，你借了書那可是佔了大便宜，萬一考上了，你在鄉下的日子可就好過了，每個月都有十來塊錢還有糧食補貼。”
王建華聽了顧愛國的話眨巴着眼睛，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張了張嘴，最後卻鬼使神差地說道：“好，我想先借下數學課本！”
谷麥芽眼睜睜地看着顧愛國替她做了主，再眼睜睜地看着王建華竟然也同意了這場交易。
“你們怎麼沒問我的意見啊？”谷麥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王建華手足無措地捏了捏自己的褲縫：結結巴巴地說道：“谷……谷知青……你覺得怎麼樣呢？”
谷麥芽覺得顧愛國提的這個方案好極了，她辛辛苦苦帶了這麼些書來，有空的時候也會翻翻看。
知青院裏的人也會時常盯着她手裏的書，要是每個人都找她借書，她是借還是不借？
現在顧愛國正好給她立了個規矩，借書可以，但要付租金或者拿東西交換，這樣下次再有人找她借書，她也不會爲難。
“借！我現在就給你拿初中的四本數學書。”說着，谷麥芽火急火燎地往自己的屋裏跑去。
等她把四本數學書借給了王建華後，王建華歡天喜地地回屋去了，還有一個禮拜，他一定要考上老師的崗位。
王建華還記得顧愛國說的那些話，他身體不好，再幹農活的話他的身子骨就徹底垮了，他可得好好活着，可不能讓未來的老婆孩子被人趕出家門。
谷麥芽笑眯眯地送走了王建華，轉過頭來對顧愛國和顏悅色道：“顧愛國同志，你怎麼來了？”
顧愛國把包裹放在地上，笑嘻嘻地說道：“我這不是在半道上遇到郵遞員嗎？看見你的包裹和信件就幫你拿過來了。”
說着，他就目光灼灼地盯着谷麥芽，左眼寫着“快點”，右眼寫着“合作”。
谷麥芽看了看地上的包裹，又看了看顧愛國，心裏的天平已經傾向於找顧愛國合作了。
她之前幾次去黑市裏賣東西，每一次都不順利，第一次去公社賣東西就被公社裏的地頭蛇給追着跑，第二次去縣裏賣東西，不是遇上了稽查隊就是遇上了人販子，她可算是明白了，自己黴運纏身啊！
要是和顧愛國合作的話，她也不用承擔太多的風險，只要在每次收到包裹的時候，往裏面添加一些空間裏的物資，讓顧愛國幫他去賣，她就等着收錢了！
她連分贓的幾萬塊都是在顧愛國手上，對於這些物資就更放心交給顧愛國了！
顧愛國要是真想貪了她的錢，還在醫院裏的刀哥就是他的下場。
“等我把東西收拾好就找你，到時我們再談談合作的事宜！”
顧愛國的眼裏溢滿了歡喜，好似璀璨星河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