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垂下了眼眸,眸底閃過一抹光亮。
原來顧愛國叫季竟棠“舅舅”啊!
他微微擡起頭,目光掃了一眼季竟棠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這兩年都在滬市,沒有見過季竟棠一面,這一次,眼前的季竟棠和記憶中的季竟棠重合了,他不得不感慨,顧愛國和季竟棠長得真像啊!
這應該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外甥像舅”,而不是他媽所言的那樣不堪。
季學淵的嘴脣抿了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過這一抹笑意轉眼即逝。
而另一邊的顧愛國哭得稀里嘩啦,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舅啊!我的舅舅啊!我只要一想到這幾十年以來我們一家子失散在天南海北之中,心裏就揪得生疼!要不是我來到京市和你相遇了,指不定我們一家子還要忍受多久的離別之苦!”顧愛國抹了一把臉,感慨萬千。
季竟棠的耳邊嗡嗡作響,他深呼了一口氣按住了顧愛國的肩膀輕輕一推,將顧愛國推離了他一手臂的距離遠。
他的視線在顧愛國的臉上緩緩地掃了一圈,見顧愛國眼睛、鼻子紅腫,睫毛上掛着晶瑩剔透的眼淚,他的眉頭緊擰着。
顧愛國這小子的感情太充沛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們見面的次數可沒超過五次吧?
“愛國,你走了這麼久,就先去旁邊坐下休息吧!”季竟棠已經不忍直視顧愛國了,他收回了手,目光往季學淵身上投射而去。
顧愛國立即將哭聲一收,乖乖巧巧地站在了季竟棠的身邊。
季學淵察覺到了季竟棠的視線,他抿着嘴擡起頭望了過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季竟棠心裏有許多話想要問季學淵,他張了張嘴,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充滿了冷意:“你今天怎麼突然要過來?”
季學淵聞言,眸光突然一暗。
“我媽叫我過來的!”季學淵語氣平淡道。
季竟棠原本就肅着的一張臉一下子就黑了,好似打翻了墨水般。
他淡漠地張開了口:“你可真是聽你媽的話,卻總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嘲諷。
季學淵張口剛想問他什麼時候把季竟棠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不過下一刻他就把嘴巴閉上了。
他們父子倆上一次通話聯繫還是好幾個月前,那時候他們爲了他的學業發生了不愉快的爭執——不,也不算是爭執吧,是季竟棠單方面暴跳如雷,而他是沉默以對!
在季竟棠開口說完那話後,都沒有人發出聲音。空氣中瀰漫着壓抑的氣息,整個空間異常安靜,靜得都能聽到針掉落的聲音。
谷麥芽的眼珠子不斷地轉動着,一會兒瞥向了季竟棠,一會兒瞥向了季學淵,她可算是看出來了,這對父子倆說出來的話可真會噎對方。
她朝着顧愛國擠眉弄眼,無聲地問他該怎麼辦,他們來到季竟棠家裏做客,卻遇見了父子的矛盾,十分尷尬。
顧愛國摸了摸小老二的腦袋,沉默了片刻,不斷地思考着,季竟棠和季學淵的矛盾貌似挺深的,竟在他和谷麥芽第一次來做客時就劍拔弩張了。
顧愛國心下嘆了一口氣,他都還來不及拿起鋤頭挖牆腳呢,牆腳就先出現了裂痕。
張媽臉上驚喜的笑意早已退散了乾淨,她衝着季竟棠勸道:“首長,孩子第一次來家裏,先好好談談,這裏興許有什麼誤會呢!”
季竟棠聽到這話後沉默了一瞬,便走回到了座位上,他衝着顧愛國和谷麥芽招了招手:“我聽說你們生了三胞胎,我還沒見過三胞胎呢,正好瞧瞧這三個孩子!”
他家的幾個崽崽下車後就開始睡了,現在都個把小時過去了,很快就要到他們清醒的時候了。
顧愛國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三個小崽崽哭得都能把屋頂給掀翻的場面,眼皮不斷地跳動着。
他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季竟棠,嘴巴往後一咧,露出了一抹奸詐的笑容。他急切地將綁在前胸的小老二解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小崽崽遞到了季竟棠面前。
“舅舅,這是我們家的小老二,你抱着他試一試。”顧愛國殷切地看着季竟棠。
季竟棠頓時一愣,他可是從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就連季學淵小時候,他也因爲工作太忙的緣故,都沒抱過那孩子幾回。
季竟棠低下了頭直勾勾地看着顧愛國手中的小崽崽,他抿着嘴雙手僵硬地伸了出來接過了小崽崽。
“這孩子長得真好啊!”季竟棠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顧愛國又把背後的小老大解了下來,他聽到季竟棠的誇讚仰着頭驕傲道:“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崽崽!”
季竟棠聞言輕笑了一聲,他看了季學淵一眼,這孩子都已經二十出頭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婚生子呢!
季學淵看着季竟棠全身僵硬地抱着小孩子的模樣,心裏泛起一圈圈漣漪,這孩子可真是幸福啊!
他壓下心裏突然出現的這一股淡淡的澀意,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谷麥芽見季學淵走到一旁坐下,她也將從胸前解下的小老三遞到了季竟棠面前。
張媽見眼前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連忙往廚房裏小跑過去準備做午飯。
小李則拿着谷麥芽、顧愛國和三個小崽崽的行李往收拾好的客房裏走去。
“這是小老大,他是最愛哭的,也是哭得最大聲的!”顧愛國將小老大遞到了季竟棠面前。
季竟棠瞄了一眼小老大,又瞄了一眼手中的小老二,視線在兩個孩子的臉上往復轉移,驚訝道:“他們兄弟倆竟然長得如此相似,你們平時是怎麼區分的?”
谷麥芽和顧愛國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倆就經常將小老大和小老二給混淆了,要問他們怎麼區分的話……
顧愛國余光中見到了小李從客房中走了出來,他連忙將人招了過來,將小老大遞給了小李。
“我們平時也很難將人區分,他們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不過小老二的身上有一顆痣!”顧愛國就着季竟棠的手給小老二解開了尿包。
他指着小老二小雀雀上的一顆黑色小痣,努了努嘴:“這顆痣就是區分小老大和小老二的標誌。”
他伸出手朝着小老二的小雀雀輕輕地彈了一下。
下一刻,小老二的小雀雀便發出了一道水槍,朝着季竟棠進攻。
“哇哇哇——”
小老二胡亂地扭着身體,忍不住大聲哭喊了起來。
小老二剛一哭,小老大、小老三也紛紛扯開了大嗓門。
季竟棠看着他大腿根處的那一片溼熱,又看着嚎啕大哭的小老二,面無表情地睨了一眼顧愛國。
顧愛國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不着痕跡地走到了季學淵身邊,主動提到:“我看你沒有帶行李過來,是準備喫完飯就回去嗎?”
季學淵搖了搖頭,他的視線投向了小老二,眼裏閃過一絲羨慕。
這孩子惹到了他爸也沒有挨訓,小孩子真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