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晨原地未動,其二也是怕林妖再搞出什麼幺蛾子。
對方看起來並沒有太大敵意,只不過師弟師妹如此下去怕是禁受不住。
“保命。”
小童扶地站起,繼而拍掉肉乎乎的小手上的塵灰,“爾等不願幫吾這個忙,那隻能吾親自動手了。”
“我們可以幫你清除陰物,只不過有條件。”玉晨面上仍掛着僵硬笑,卻愈發冷得沒有溫度。
“把藏匿在林中的靈體給我,”他頓了口氣,習慣性地用扇子輕敲了一下手心,隨着清脆的一聲響,他道:“作爲代價。”
道童的神色頓然肅穆。
“爾沒資格講條件。”
若是要其他,它或許會考慮。
林中靈體…
那是孕育出它靈智的根本。
雖說它已經和那靈體脫了干係,但人之常情,它出於本心不會交出去。
“遊戲還沒結束。”
它提醒似的用眼神指引身後發狂奮戰的六人。
玉晨眼神冷冽,笑容維持不住,整張臉冷得像覆了冰。
憑什麼那個姓沈的到哪都有人庇護。
半晌道童都沒等到這二人的任何迴應。
“幻景花,使生靈見到至恨之人亦或場景…”道童自覺無趣,自二人身上移開目光,俯下身將小手撫上花瓣,自顧自的講着,二人也被迫聽了進去。
“敢問二位看到了什麼?”
“至恨?”霽衡玉晨異口同聲。
轉而看向身邊聒噪不停的自己。
和往日心魔發作所見確實不同。
撤去平日裏的陰翳,妥妥的俊俏陽光少年郎。
對比之下,現下的自己盡顯狼狽滄桑。
眉宇間也不像往日,並未散發魔氣。
反而正氣凜然。
表情也不是邪魅詭異,而是…痛心疾首。
“我恨的…是我自己…”
一切都是自己的過失。
不可否認。
“咔嚓。”
心中的那柄鏽跡斑斑的大鎖似乎有所鬆動。
心底陡然升起一陣叫囂。
“自責又有什麼用!木已成舟,毫無回寰之地!至始至終,你的目的都未達到過!”
“不要總爲別人着想,哪一個願意記掛你?”
“到頭來,你只是一個小可憐蟲罷了。”
塵封已久的記憶,佛去了覆在其上的一層薄灰。
少年的影子在火光下亂舞,手中一柄平平鐵劍使得如魚得水,神乎其神,毫不費力地撇出一擊又一擊。
面前的只是一隻小小的狐妖,近日修才修得人形,此時毫無懸念地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不多時,那妖便支撐不住,倒地化作一團火紅色的毛體,嚥了氣。
少年取了妖丹遞給身後少女。
“公子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妖丹您就收下吧。”
少女眉目生得極其精緻,高高挺起的鼻樑予以一種別樣的美感,本來柔弱的眉宇間硬添了幾分英氣,此時她頭戴笠,身着淺土色麻衣,一副男兒扮。
英姿颯爽。
平平的衣物沒有遮住她的美貌,繞是她已經故意在臉上抹了好幾把土,這位少年也還是一眼辨出她是女孩。
“在下東靈山萬玉晨。”他笑吟吟擡眸,“道友留個名號?”
“在下瑾瑜,無門無派,只習得一些小術,並無名號。”
並肩降妖除魔近半載,最後卻是不歡而散。
只因一隻妖崽子起了爭執。
一方秉着斬草除根的原則,誓要取了它的性命。
一方堅決不肯,它並無罪。
爭執不下,惹怒了他。
手起劍落。
小妖一命嗚呼。
“萬道友!”瑾瑜疾呼,試圖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
“斬妖除魔不是如此不分是非而行的!”
玉晨一臉不耐。
“留着也是禍害。”
“它未入歧途,及時牽引是可以步入正道的!”瑾瑜音量拔高,繼而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定了定神。
終了,二人回到客棧定下的房間。
無話。
瑾瑜隨隨便便捻起幾樣自己的東西。
“清彩鎮妖案已結,”她抱拳作緝,字正腔圓。
“萬道友,就此別過。”
自始至終未變過的稱呼。
自始至終未提過的真正性別。
自始至終的自作多情。
他面露意外之色。
遂即轉而成爲自嘲的哂笑。
聲線微顫。
“好,就此別過。”
他只是她行走江湖所遇芸芸衆生的其中一個。
或許真的會留下印記,但也只會隨時間淡去。
那抹身陷入茫茫人海,消失在視線中。
一切真就要淡去時,她又出現在他面前。
果然是無足輕重。
竟然真就忘了個一乾二淨。
他想要什麼,就會有一羣獻媚的爭着搶着獻上來。
當真是恣意風發。
誰知卻會在情字上栽了跟頭。
拜師大典。
瑾瑜隨着其他新入門的弟子一同進行拜師禮。
東靈山閉塞,近年纔有些名頭,慕名拜山的人比往年多了好些。
主符道的方正只收到瑾瑜這一個徒弟。
卻是一臉喜色,險些端不住架子。
反觀劍道。
那都是一連收下三四個。
這拜師典一年一次,一年內收到的徒弟都要在過了這天之後纔算正式入門。
方正一臉幸災樂禍地戳了戳身旁幾乎縮成一團黯然神傷的陳雲延。
“可謂是風水輪流轉!”方正暗戳戳地把椅子往他那邊挪了挪,一臉好死不死的表情。“師弟你也有今天!哈!師兄我可是記得過去近四十年你都這樣嘲笑過我。”
雲延丟給他一個白眼,狠狠地把自己的寶椅挪出去半米,整出不小響動。
臺上正慷慨激昂發表演講的掌門不着痕跡地瞥了二人一眼,臺下弟子或許難以察覺,身爲當事人的方正明顯覺出後背一冷。
他忙正色,一臉雲淡風輕。
站在方正身旁目睹一切的瑾瑜就差把問號打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