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禾就這樣站在池邊躊躇着，眉頭愁的皺成了“川”字。
她穿的這麼薄站這兒風吹着也冷，但再怎麼也冷不過這池子。
一刻鐘後，體內的藥效已經上來了，楚昭禾長嘆一聲，在對蕭崇之的罵罵咧咧的聲音中擡起了腳。
血液流動加速，渾身發熱，這麼泡進去也不是冷的讓人無法接受。
楚昭禾只露出了一個頭，身體全部泡進了池子，嫣紅的嘴脣有些不正常地蒼白。
體內燒灼的疼痛和池水的冰涼讓她牙關忍不住地打哆嗦。
白皙的額頭上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是疼的還是熱的。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疼痛，覺得這樣就會好受一些。
楚昭禾的思緒越來越模糊，身體也順着寒池的邊緣開始往下滑。
她像是陷入了昏迷，又或是進入了混沌夢境，對此根本沒有絲毫的察覺。
鼻子裏忽然嗆了一口水，她猛然驚醒，雙手條件反射性的胡亂撲騰。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力量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拽了起來。
楚昭禾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咳個不停。
面前忽然出現了一杯熱水，握着茶杯的手指修長，指節突出，格外地賞心悅目。
楚昭禾也不知是看癡了還是沒有反應過來，許久未動。
蕭懷瑾見她一直都不出聲，直接把杯子遞到了她的脣邊，擡手就要往裏灌。
“唔—”楚昭禾伸手接過了杯子，頭下意識地躲避往後仰，蕭懷瑾的俊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放大到她的眼前。
看到這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她的腦子忽然有些懵，清澈的眼神眨啊眨，眨啊眨的。
蕭懷瑾挑眉，就這樣垂眸看着她。
須臾，楚昭禾的腦子總算轉過來了彎，瞪大了雙眼。
她的視線慢慢地往下移去，而後尖叫了一聲，雙手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趕緊把脖子以下的身體縮回了水裏。
隨即，耳邊傳來了一陣若有如無的輕笑，像羽毛般輕飄飄地，格外地撓人心尖。
楚昭禾閉上眼睛，又羞又惱，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地怒喊道：“蕭懷瑾！”
音落，身後的笑聲逐漸停止。
楚昭禾聲音冷的快和寒潭融爲了一體：“你怎麼會在這兒？”
蕭懷瑾輕咳了兩聲，雲淡風輕地說：“本王處理完事情後來這裏隨意走走不行？”
“呵，”楚昭禾扯了扯嘴角，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看我信你嗎？”
蕭懷瑾沒有再開口，被疼痛折磨過後的她也沒有什麼力氣，索性直接閉目養神。
在楚昭禾閉上眼睛後，蕭懷瑾把四周的燭火點亮後就坐到她身後的那塊石頭上，看着她那剛剛露出水面的腦袋，怕她再次出現剛纔的情況。
搖曳的燭火暈出淡黃色的暖光，驅散了絲絲的涼意。
伴着蟬鳴聲，楚昭禾彎了彎脣角，頗覺得有些好笑：“蕭懷瑾，你說我們倆是不是同病相憐？”
都是中了毒，甚至連毒發和解毒的痛苦都相差無幾。
一樣的烈火焚燒，一樣的刺骨冰寒。
蕭懷瑾看了她一眼，而後看着天上明朗的星星，回答的似是而非：“或許。”
“比如？”
“比如你是尊貴無雙的翊王，我是上京城大字不識的草包，你爲君，我爲臣，可不就是天地差別。”
或許這環境太過於靜謐，令人身心放鬆，讓蕭懷瑾第一次有了傾訴的慾望。
他自嘲般輕笑了一聲，透着些許的孤寂：“但你可知，你的生活有多少人羨慕。”
不談權勢，只談瀟灑快活，隨心所欲。
“這其中也包括你？”楚昭禾回眸，看着他隱在光影下的容顏，眉梢微揚。
蕭懷瑾扭頭對上她的眼，應了一聲：“...是。”
楚昭禾眼裏的驚詫一閃而過，隨即笑道：“我還以爲你們皇家子弟，終其一生追尋的不過是那句‘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蕭懷瑾怔愣片刻，輕笑了一聲：“你倒是看的通透。”
楚昭禾想起了蕭崇之的薄情，皇帝的算計，嗤笑了一聲：“皇家那個地方，太過於冰冷，比這寒池的水還要冷上幾分，冷的沒有一絲人情味。”
“不過還好，我從那個牢籠逃出來了。”說到這裏，她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蕭懷瑾愣神片刻，卻並沒有覺得她那句話是對皇家的大不敬之罪。
他突然換了一個話題：“那你就沒有想過再嫁人？”
楚昭禾蹙眉，不知道他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
不過看蕭懷瑾神色寡淡，雙眸看着遠處，彷彿就是隨口一問。
“等你身上的毒解了，我可能會出門遊歷，看五湖四海，享盡天下美食。”楚昭禾的眼裏閃着亮光，字字句句都充滿了期待。
“若是嫁人了，就不能這般自由了，不過去遊歷的途中碰到一個可以陪我仗劍走天涯的人，或許我就嫁了？”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像是開的一個玩笑。
蕭懷瑾心裏的某種情緒在無限地放大，但看她臉上嚮往的神情，嘴脣微動，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又泡了半個時辰，楚昭禾爲自己把了一個脈，確認鳩引紅的毒已經全部解完後，心裏的那塊石頭也終於落了下來。
離寒池稍遠的石墩上放着的乾淨裏衣，她望着竹林口站着的蕭懷瑾，忽然明白了什麼。
說什麼無事閒逛到這裏，分明就是來給她送衣服的。
楚昭禾暗贊他的細心，這下也不用穿着溼噠噠的衣服回去了。
她本來準備直接離開的，但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莫寒。
他揚了揚手裏的食盒，笑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留下來用膳？”
楚昭禾看着頭頂的天色，搖頭拒絕：“不了，我回府再喫。”
莫寒笑咪咪的說：“這就是從你玲瓏閣拿回來的。”
飯桌上，莫寒解釋道：“我去玲瓏閣找你，半夏說你和王爺離開了，我一想就知道你是來這了，所以我把她們剛烤的鴨魚拿了過來。”
楚昭禾這頓晚膳喫的非常糟心，一邊要爲莫寒解惑，一邊還要和玄書玄冥他們搶菜。
最後還是蕭懷瑾看不過去了，輕咳了兩聲，這纔算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