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裏的人一貫是見風使舵的,眼下最得寵的便是安姨娘,什麼好的都先往這送。
院子裏奇珍花草隨處可見,在這炎熱的夏季也開的極好。
鎮遠侯府裏唯一的小公子楚和安在桌案前拿筆寫字,安姨娘坐在不遠處的貴妃榻上,目光慈愛柔和地望着他。
夏荷把楚昭禾領進去,道:“姨娘,小姐來了。”
安姨娘連忙走了過來,笑着拂了拂禮,“妾身見過大小姐。”
她對楚和安招了招手,“安兒,快見過你大姐。”
楚和安長得壯實,虎頭虎腦的,圓溜溜的大眼看着楚昭禾,身上有着與同齡孩子不符的沉穩。
他拱了拱小手,道:“大姐好。”
楚昭禾蹲下身,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臉,笑問:“上次大姐給你的零食好喫嗎?”
到底是小孩子,聽見喫的眼睛都亮了幾分,忙不迭地回答:“好喫。”
“那你喜歡嗎?”
“喜歡。”
“那一會兒我再找人給你送點過來。”
楚和安這次沒有馬上應下,而是仰頭請示了一下安姨娘。
安姨娘笑着嗔了他一句,“這孩子,還不快謝謝你大姐姐。”
楚和安這纔開開心心地道謝。
安姨娘喊了楚和安身邊的小廝,讓他帶着少爺去院子裏玩。
夏荷幫兩人斟了一杯茶,十分有眼力見兒地退了下去。
楚昭禾手指屈起,輕點着桌子,意有所指地說:“我還以爲姨娘會因爲齊氏的事生我的氣呢。”
齊氏被放了出來,安姨娘手裏的掌家之權自然要交還回去,爲此記恨她倒也說得過去。
安姨娘眸光一滯,喝茶的動作僵了一瞬,而後便若無其事地笑道:“大小姐想必是心裏有自己的考量,妾身心裏都明白,斷不會因爲這件事就與您生了隔閡。”
楚昭禾凝着目光看了她一會兒。
安姨娘知道大小姐手段不一般,因此齊氏被放出來這事她雖心有不快,但也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她抿了口茶,用茶盞擋住了自己有些心虛的眼神。
見此,楚昭禾莞爾一笑,把視線投向窗外。
“姨娘院子裏的這棵樹長了也有很多年了吧。”
安姨娘不知道好好的怎麼就扯到這樹上面了,但還是如實回答,“有十來年了,妾身住進這院子時就有了。”
楚昭禾漫不經心地說:“想必姨娘這院子下面的地都被這樹的根給佔滿了,要想連根拔除,可是有些不易。”
安姨娘心下一緊,立刻就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
楚昭禾裝作沒有看見她的臉色,繼續道:“既然我們現在連根除不掉,那就先讓它長着,畢竟樹大招風,總有一日它會自食惡果,羣起而攻之,用不着我們費多大的力,它自己就會倒下,姨娘你說是嗎?”
知道她還是想除掉這“樹”的時候,安姨娘一直不太踏實的心也就落了地,笑容也比方纔真了幾分,“大小姐言之有理,妾身受教了。”
楚昭禾和她對視一眼,也跟着彎了彎脣角。
她問道:“姨娘今日特意讓人在門口等我,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她附耳低聲道:“二小姐,懷孕了。”
楚昭禾挑了挑眉梢,故作驚訝道:“姨娘這話可不能亂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會懷有身孕。”
安姨娘知道她這是在打太極,也不戳破,解釋道:“那晚的事妾身也多多少少聽了點風聲,高門大戶後院的腌臢事,不入流的手段也就這些,想想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楚昭禾轉了轉眼睛,道:“懷孕這消息可否屬實?”
齊秋蓉的心計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她怕這是一個圈套。
安姨娘道:“妾身在玉華閣安插了一個丫鬟,她說二小姐近日經常嘔吐,胃口比之前大了許多,妾身懷過安兒,一聽就覺得她十有八九是懷孕了,就找人暗地裏一直盯着齊秋蓉。”
“今早兒齊氏偷偷摸摸地帶了一個大夫回府,我讓那丫鬟找機會買通了那大夫,診脈懷孕後比個手勢,果然不出我所料,二小姐果然是懷孕了。”
聽完,楚昭禾思忖了片刻,道:“姨娘可把那大夫留了下來?”
有些事講究人證物證,這大夫到關鍵時刻一定有用。
說到這裏,安姨娘就有些懊惱,“妾身本來是打算給那大夫一筆銀子,讓他出去避避風頭,等到時東窗事發了再讓她回來,結果......”
楚昭禾冷笑一聲,補全了她剩下的話,“結果被齊秋蓉滅口了。”
安姨娘點了點頭,道:“妾身派去的小廝等人走了纔敢上前查看,發現那大夫已經沒氣兒了,一刀斃命。”
楚昭禾對齊秋蓉的狠毒手段一點都不例外,只是替那個大夫覺得惋惜。
好好地診個脈,結果白白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眼眸低垂,靜心思考。
須臾,楚昭禾的腦子裏忽然有了一個絕妙的想法,她打了一個響指,道:“那小廝可看清那大夫長的模樣了?”
安姨娘遲疑了片刻,她這倒是沒問。
那小廝第一次見殺人,還是在亂葬崗那個地方,青天白日的也有些滲人,回來給她稟告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
她對門口的夏荷道:“去把小順叫來。”
夏荷應了一聲就去尋人了。
沒過一會兒,穿着下人服飾的小順走了進來,他的眼神快速地掃過兩人,恭敬道:“奴才見過大小姐,見過安姨娘。”
楚昭禾淡聲道:“我問你,你現在可還記得大夫的身高,樣貌?”
順子顯然是被嚇得不輕,聽見這話後臉色煞白,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奴才,奴才記得。”
楚昭禾皺了皺眉,“那就好。”
她轉身對安姨娘說:“一會兒我讓木槿過來,她會畫畫,我要那大夫的畫像有用。”
安姨娘自然沒有異議,笑着應了下來。
臨走的時候,楚昭禾提醒道:“順子被那一幕嚇着了,日後萬一說錯話就不好了,姨娘還是尋個由頭,打發他離開吧。”
安姨娘一怔,暗贊於她的細心,“妾身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