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後,三人到了刑部大牢門外。

    阿九在前,大步往裏走去。

    楚昭禾覺得這樣不妥,扯住了他,“我們就這樣明目張膽的進去?”

    阿九一臉迷茫,不然呢?

    她帶上了披風的帽子,把自己從頭到尾遮的嚴嚴實實,進了牢房的大門。

    守門的獄卒顯然是已經提前知道了消息,目不斜視,當作沒有看見的樣子放他們進去。

    刑部的大牢是關尋常罪犯的,遠不如大理寺的牢房乾淨整潔。

    呼吸間全都是潮溼發黴的氣味,老鼠“吱吱”的叫聲在這昏暗的地牢裏有着明顯的迴音。

    阿九舉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幫她們照亮腳下的路。

    不多時,他停了下來。

    楚昭禾看着兩邊的牢房,剛準備開口,旁邊黑暗的角落裏就閃出了一道黑影。

    沒被老鼠嚇到的她被這身影嚇了一跳,但意識到場合不對,又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扯下臉上的面巾,對她拱了一下手示意,然後對阿九道:“一切無礙。”

    阿九應了一聲,回答的言簡意賅:“你先退下吧。”

    “是。”

    黑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阿九對楚昭禾解釋道:“這是屬下找來保護杜嬤嬤的人。”

    她恍然大悟,隨口問道:“也是鬼剎樓的?”

    “剛從暗閣出來的殺手,正好藉着這次機會鍛鍊一下他。”阿九向來實誠,對她知無不言。

    楚昭禾:“......”

    浪費了不是?

    阿九給她指了一下,“小姐,盡頭那間就是杜嬤嬤的牢房,屬下就在這兒守着,您有事喊一聲就可以。”

    “好”,楚昭禾點頭,和佩蘭往裏走去。

    兩人並沒有刻意放低自己的腳步聲,被動了大刑的杜嬤嬤奄奄一息的躺在牀上,聽到聲音後扭頭看來,眼睛艱難的睜了一條縫。

    光線昏暗,杜嬤嬤只模模糊糊的看了個大致輪廓。

    以爲是齊秋蓉來救她了,她死灰般沉寂的眼睛又重新有了希冀的光亮,狼狽的從牀上起身,連滾帶爬的到了牢房門口。

    杜嬤嬤看清來人的瞬間,臉一下子變得難看,鬆垮的皮肉耷拉了下來,“怎麼是你?!”

    楚昭禾把帽子掀到後面,勾了勾脣角,明知故問:“杜嬤嬤希望是誰?”

    杜嬤嬤臉色訕訕,不願意回答,陰陽怪氣的說:“這牢裏骯髒污穢,可莫要髒了大小姐的鞋,大小姐還是早些回去爲好。”

    說完,她轉身離開,不願再多費口舌。

    “我若說是來救你出去的,杜嬤嬤可還要說這樣的話?”

    說完,楚昭禾明顯的看見她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

    但只是片刻,杜嬤嬤便然後若無其事繼續往草鋪上走,語速緩慢蒼老:“老奴一個下等人怎敢勞大小姐費心,這一切都是老奴罪有應得,理應以死贖罪。”

    哼,她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全都是拜楚昭禾所賜,她又怎麼會相信她這麼好心的救她出去?

    這其中一定有詐!

    “杜嬤嬤要是真的想死,直接咬舌自盡或者一頭撞死在牆上不就解脫了,何必忍受這嚴刑拷打?”

    楚昭禾看着她身上破爛的衣服和一身的傷,輕而易舉的拆穿了她。

    杜嬤嬤頓時惱羞成怒,掉過頭,眼神兇狠的瞪着她。

    楚昭禾毫不退縮的迎上她的目光,繼續道:“杜嬤嬤跟在齊秋蓉身邊這麼多年,遠比我更瞭解她的脾性,嬤嬤真的以爲她會救你出去?”

    杜嬤嬤深陷的眼睛閃了閃,沒有吭聲。

    “今日要不是我的丫鬟在你身旁阻攔,嬤嬤的屍體想必早就被亂葬崗的野狗烏鴉啃食了吧?”

    “所以齊秋蓉她根本不會救你,只會派人送你早日上路!”

    楚昭禾一字一句說的格外清晰,猶如千斤一樣垂在杜嬤嬤的心頭,讓她身體不自覺的發顫。

    杜嬤嬤低着頭,凌亂的頭髮擋住了她臉上的神情。

    楚昭禾像個耐心的垂釣者,讓她在回憶思考中動搖,然後再見縫插針,一擊斃命。

    驀地,杜嬤嬤忽然擡頭,對她大喊道:“你這是在挑撥離間,夫人她爲何要殺我,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夫人雖也會對她發脾氣,但她極好,賞賜也從未少過她,兩人的情誼早就超過了主僕之情。

    看着明明已經相信了那番話,嘴上卻不肯承認的她,楚昭禾嗤笑了一聲,“齊秋蓉爲什麼殺你想必杜嬤嬤心裏也有數,又何必來問我。”

    杜嬤嬤一頓,目光閃爍,滿是老繭的手用力的拽住了身側的衣服。

    看了眼杜嬤嬤臉上猶豫徘徊的神情,楚昭禾不動聲色的勾了勾脣角,淡聲道:“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杜嬤嬤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警惕的看着她:“你想賭什麼?”

    “賭齊秋蓉是會殺你還是救你。”楚昭禾盯着她,擡了擡下巴,“你敢不敢賭?”

    杜嬤嬤剛一張嘴,話還沒有發出音的時候,阿九快步走了過來,稟告說:“小姐,有人來了。”

    楚昭禾詫異,看了眼聽到這個消息瞠目失神的杜嬤嬤,輕嘖了一聲,“齊秋蓉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音落,她對阿九道:“某人不需要我們的幫忙,先走吧。”

    “等等!”杜嬤嬤連忙喊住了她,臉上的慌亂之色明顯,“你不是說要和我賭嗎,我和你賭!”

    時間來不及了,楚昭禾扔給了她了一瓶藥,三言兩語的交代說:“喫下去後立刻可以讓你脈搏氣息全無,像是死了一樣,剩下的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杜嬤嬤還想再說什麼,人卻已經走遠了。

    她手裏死死的攥着那瓶藥,咬了咬牙,倒出一粒藏在舌頭下面。

    外面傳來細微的聲響,杜嬤嬤嚇得呼吸一窒,嚇得重新躺在了牀上。

    剛一躺好,她就聽見“啪嗒”一聲,牢房的門鎖被人打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杜嬤嬤被子下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處。

    索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也是受人指使,你要真的想報仇,就去找你的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