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禾卻不以爲然,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她看來,侍衛有規律的巡視遠比突如其來的搜查更好躲避。
無風撓了撓頭,爲難道:“這一片地方不是朝中官員的住處就是他們的老宅,莫北聖主想要借這處藏身恐怕不太容易。”
楚昭禾看着輿圖標記着的宅院,思忖道:“她的易容術出神入化,換個樣貌藏身在某個官員的府邸輕而易舉。”
她這麼一說,無風也覺得很是有理。
“讓皇上寫個搜查的聖旨好辦,但那樣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一直不吭聲的百里卿接了句:“那就守株待兔!”
“漠北人樣貌與滄漓人的樣貌很不相同,很容易被認出來,師父不可能把進上京城的所有人都易容一遍,爲了不引人注意,他們只能分頭行動,分散躲藏。”
“師父要想聯繫他們,就必定會有所行動,露出蛛絲馬跡。”
無風恍然大悟。
百里卿垂眸盯着桌面思索了片刻,擡頭道:“把外面搜查的人撤回來盯住這一片地方,有什麼異常,立刻來報!”
“是!”
目送無風離開,楚昭禾皺了皺眉:“她真的會喬裝打扮,藏到別人的府上嗎?”
剛纔只是換位思考,她若是千媚,要想不被人發現,就會用此辦法藏身。
但現在細想一下,千媚是漠北聖主,怎麼願意委屈自己去幹伺候人的活兒?
百里卿喝了口茶,幽幽道:“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師父經歷了這麼多,心境早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楚昭禾嘆了口氣。
要真的是這樣,那千媚爲了報仇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
接下來的兩天,上京安穩,千媚這個大活人依然沒有消息。
蕭懷瑾來信,沱西鎮的局面已經控制住,漠北大軍退守在邊境,兩軍彼此虎視眈眈。
許是聽到了心愛之人還活着,還給他生了一個女兒的消息,大朔皇帝愈之的精神好了不少,再次展示了他當年奪位時的雷霆手段,震懾住了朝綱。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楚昭禾卻覺得,這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小年夜,蕭暮羽宣她入宮。
本應是有宮宴的,但後宮尚且空着,太皇太后又年紀大了,宮裏上下,竟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舉辦。
蕭暮羽如今頂着蕭懷瑾的臉坐着在高位,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
宮宴本就走個過場,如今不辦了,他倒是樂在其中。
殿內,蕭暮羽屏退旁人,只留天影一人在旁伺候。
他換下了龍袍,摸着自己的臉邊走邊嘟囔:“這人皮面具戴的時間久了,本王這臉都僵了。”
聞言,楚昭禾看了一眼,十分中肯地回答:“看上去是白了不少。”
蕭暮羽心塞,撩起衣袍坐在她對面,神情仄仄:“也不知道五哥什麼時候回來。”
這皇位,他是一時片刻都做不下去了。
每次上朝的時候,那些大臣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兇獸見了肉,恨不得把他拆喫入腹。
楚昭禾把嘴裏的菜細嚼慢嚥地喫完,纔開口道:“胡律耶只是暫時撤兵,隨時有可能再進攻,恐怕一時片刻他脫不了身。”
其實她也很想蕭懷瑾。
很想見他一面,再抱抱他,感受他的體溫。
蕭暮羽無精打采地看着面前的佳餚,忽然眼睛一亮,興致沖沖道:“五哥是用我的臉震懾住了漠北大軍,我可以去替他,讓他回來處理奏摺!”
前線的真刀真槍可比這朝堂殺人不見血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楚昭禾放下筷子,頗爲無語地看着他:“沱西鎮百姓和漠北士兵不認識翊王,胡律耶還不認識嗎?再說了,萬一換回來後漠北大軍突然進宮,你能帶兵阻止他們嗎?”
也虧他能想出這樣的辦法。
蕭暮羽:“......”
接連兩個問題把蕭暮羽問的啞口無言,要是神態有具象化,他此刻就像個被太陽暴曬後耷拉下來的小草,萎靡不振。
楚昭禾忍者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是你後半輩的生活,早點習慣習慣也沒壞處。”
蕭暮羽擡眼看她,眼裏閃過一抹暗光,語氣有些引誘的意味。
“你難道就不想當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嗎?”
楚昭禾有意和他繞彎子:“我又沒有孩子,就算有了也未必是個男孩,就算是個男孩也未必是皇上,太后這位子,還是算了。”
蕭暮羽抽了抽嘴角。
他知道她這人是故意的,但無可奈何,只能咬着後槽牙道:“...我說的是皇后!”
“當皇后這輩子被困在深宮,和別的女人爭搶一個夫君?”
“五哥對你情深義重,一定不會再選別的女人進宮......”
他越說,聲音越小。
他們心裏都知道,再怎麼情深義重,也抵不過朝堂的大勢所趨。
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真的做到了廢除六宮,只取一瓢飲?
每個人要走的路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無力更改。
蕭暮羽忽然想開了。
他沒有心愛的姑娘,更不會非誰不可,何不成全五哥和昭禾?
父皇以前不是最不看重他嗎,那他偏要坐穩了這個位置!
蕭暮羽有心事,喝了很多酒,多到楚昭禾以爲他已經神志不清了。
他嚷嚷着,說要出宮,去逛夜市。
“今天是小年夜,街上一定很熱鬧,我好久未出宮了!”
和喝醉酒的人說不通道理。
楚昭禾騙他:“你醉了,睡一覺再去也不遲,時辰還早。”
“天都黑了!”
蕭暮羽指着窗外的天色,手撐着桌子搖搖晃晃地起身。
天影上來扶他,卻被他直接推開。
“這點酒就醉了,本王以前那些花酒都白喝了!”
天影:“......”
楚昭禾看他走路姿勢正常,倒覺得說的像是真話。
楚昭禾有出入皇宮的令牌,沒有人敢盤查她。
蕭暮羽坐在她的馬車上,極爲順利地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