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林深如海 >第33章 第33章
    廚房裏,昏黃的燈罩下,兩個人並排站在水池邊,洗着隔壁阿婆送的大顆翠綠菠菜,根莖部位還沾着零星的泥土,顯然是剛從地裏摘出來的。

    “這菠菜植株健壯整齊,不抽苔,無爛葉。我打滿分。”宋清風把洗乾淨的菠菜放進瀝水盆。

    她上過正規的廚藝訓練班,老師教過她怎麼識別好的青菜,原本家裏是想把她培養成爲“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豪門兒媳婦,沒想到她竟然把它用到了這樣的鄉下地方。

    說完菠菜,她又開始點評圓葉茼蒿:“莖短且顏色水嫩,上好。”

    任平生一邊聽着,把茼蒿切成一小段,“你知道嗎?茼蒿還有兩個別稱,一個是皇帝菜,這個很好理解,一千多年傳入我國時,只有宮廷纔可得的珍品。還有一個是打妻菜。”

    “打老婆菜?”

    任平生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打老婆菜,故事發生在古代,一個暴躁粗魯的男人,摘來一大把新鮮茼蒿讓老婆煮,煮完後發現只有一小盤,男人生氣了,揍了他老婆一頓。”

    宋清風笑得前仰後伏,任平生聽到她的笑聲,也邊笑邊說:“他後來又去摘了一大把茼蒿,累、累得精疲力竭,然後……自己煮了一頓,發現……哈哈……也是一小盤,原來茼蒿下鍋就會縮水,笑、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宋清風一頓爆笑,把乾淨的茼蒿拿到鍋邊,“我、我都不敢煮了,你不會打我吧。”

    任平生聽到這句話,停下了笑,宋清風歪着頭看他,“怎麼了?”幾秒鐘她自己反應過來,揮了揮手:“我開玩笑的,你當然不會打老婆。”

    任平生嘀咕了句:“問題是,男人打的是老婆,你還不是我老婆。”

    嘖嘖,這腦回路,宋清風把剛轉開的煤氣竈重新關上,走過去抱着任平生的腰:“我是,我很快就是。但你也不準打老婆,聽到嗎?”

    “聽、聽到了。”任平生臉變得通紅,她說很快是,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用筷子打着碗裏的土雞蛋液,腦子裏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別,還是我來。”宋清風把碗搶過去,不是你這樣打的,得用手腕的力量,她快速轉動筷子,攪拌金黃色的蛋液:“看到沒,不是手指。”

    任平生廚藝並不太好,宋清風是完全可以勝任家常便飯的。半個小時做了三個菜,還把廚房收拾乾淨。

    兩個人坐在一張正方形的木餐桌上,面對着面,像一對日常夫妻,端着飯碗,相視一笑。宋清風夾了一塊雞蛋放到他碗裏,“嚐嚐看。”

    任平生望着白米飯上金黃的雞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自從母親離世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喫過別人親手給他做的菜了。母親生前很疼他,什麼事都不讓他做,走的時候萬般不捨,不知道兒子以後要怎麼辦。

    “平生,怎麼樣?”

    “好喫、好喫。”任平生的淚水滴在碗裏的白米飯上,宋清風怎麼可能見不到,她把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手,“平生,你接受我了嗎?”

    任平生擦了擦眼淚,活了三十二年,他終於遇到一個知心人,還是個優秀到不能再優秀的女孩,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

    他放下筷子,走到茶几邊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桌上的手機“叮咚”一聲,宋清風垂頭去看,一條未讀微信來自任平生,她驚訝地點開一看,這是一條轉賬信息,數字是“1026500”,她望過去:“這是做什麼?”

    任平生回到餐桌前,重新坐了下來,“這是我的全部積蓄,全交給你,你隨便花,不需要跟我說。”

    他晃了晃手機,上面顯示微信零錢的數字,“我留了兩百塊,給孩子們買一些小獎品,你不介意吧?”

    宋清風鼻腔一酸,比聞了芥末還難受,任平生所有的積蓄只有一萬塊出頭,她的積蓄比這多了一千倍都不止,但這一刻,她彷彿收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她點了點頭,又搖頭:“當然不介意。”

    兩個人一邊喫飯,一邊探討兒童教育問題,喫完飯,任平生主動洗了碗,忙完了所有事情,宋清風抓着他的手,指着窗外漆黑的夜:“平生,帶我去散散步。”

    任平生打着手電筒,牽着宋清風去了田野邊,宋清風聽到了有史以來最豐富的動物鳴叫聲,她仰起頭感嘆:“平生,這裏真是寧靜啊!”

    沿着田埂走了半個小時,他們就回來了,宋清風拿着睡衣上了二樓,先洗了澡,任平生站在門外焦慮地來回踱步,問她需要什麼東西。

    “不用啦!我都帶了!”宋清風衝着門外喊,這間浴室條件一般,但那又怎麼樣,她家裏的。浴室條件好,但那裏沒有任平生。

    望見宋清風穿這一套絲綢睡衣出來,任平生的心“咚咚咚”,像是擂鼓般,快要從口裏跳出來了,他把仔細擦掉灰塵的吹風機遞過去,眼睛卻不敢看她:“吹、吹頭髮吧。”

    “行,我自己來。你去洗吧。”宋清風走進了臥室,發現臥室開了暖氣,她關上門,走到桌邊插上電。

    任平生聽話地去了浴室,發現檯面上放滿了進口的洗面奶、沐浴露、洗髮水和護髮素,和他之前用的不知名的品牌有着天壤之別。

    這種場面像是四大天王對陣一個素人歌手,令所有人替素人膽戰心驚。他撇開雜念,快速洗完澡,穿着一套棉睡衣,走出了浴室。

    主臥的門緊閉着,任平生站在門口打轉,即便要睡其它地方,他也得去櫃子裏拿被子枕頭,可是這樣敲門會不會不禮貌。

    就在他橫下心打算穿白天的外套睡沙發時,臥室門倏地開了,任平生愣住了,“清風,還沒睡啊?”

    “睡什麼睡啊,你不在,我怎麼睡?”宋清風一把把他扯進房間,指着換好的牀單和被套,“你這不是換好了嗎?你不用?”

    “那是給你用的。”任平生走到衣櫃邊,從裏面拿出一張舊棉被和枕頭,宋清風見狀,立刻拽住他:“如果我會讓你睡沙發,我就不會來。”

    她指着另一半牀,“你睡這裏。”

    任平生立在牀邊,手裏還抱着被子,他搞不清楚宋清風什麼意思,到底是一牀兩被,還是一牀一被。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宋清風把他手裏的被子枕頭重新塞回了櫃子,她牽着任平生走到牀邊,先鑽進被子,又掀開另一邊:“平生,上來。”

    任平生腿都軟了,差點跪在牀沿,他爬上了牀,小心翼翼地鑽進被子,身體規規矩矩地伸得筆直,腳趾頭都不敢動,更別說轉頭去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