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臆想師父成爲了現實 >第 26 章 情信過往
    到達圖書館之後,單若水循着記憶找到那本泛黃的詩集,遞給師父道:“師父,我當時就是在這本詩集中找到的那封信。”那封信的內容,是女孩寫給男孩的告白信,寫信的落款時間爲1901年3月12日。

    魚清淼說:“圖書館應該都有留檔,要查一下1901年3月12日這本書的借閱者。”

    通過單家的關係,單若水找到圖書館的館長,拿來了一份借閱名單,因爲圖書館是南城最早成立的公共圖書館,成立日爲1900年,借閱登記正是從1901年開始施行。

    找到當天的借閱者,借閱本書的人是一個叫做葉蓉的女孩,只是她當時登記的住址還是二十年前的地址,如今的南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早已時過境遷。

    “師父,要去這個地址看看嗎?”單若水問道,然後魚清淼點了點頭,把詩集和情信夾在一起帶走了。

    葉蓉的住址如今屬於南城舊城區,火車站的附近,住民較爲雜亂,是個幫派糾集、經常會被發現棄屍的地方。兩人坐黃包車來到住址附近,又穿過兩條弄巷,終於到達目的地。

    灰瓦弄巷裏是殘破的房屋,土牆被經年累月的風霜打落層層泥土,早已露出裏面的土磚。弄巷的頭家是331號,他們要尋找的是338-2號。

    “找到了,師父。”走了一段距離,單若水看向師父,然後指着眼前的灰牆。灰牆上並沒有掛門牌號,只能通過牆上淺色的印記,隱約能看出338的字樣。

    魚清淼嗯了一聲,推開吱嘎響的木門進了去,單若水立刻跟在身後。

    庭院內,一名白髮老婦人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懷中抱着一個只殘舊的布娃娃。那隻布娃娃一看就有些年歲了,是普通人家用粗布和棉花織成的樣式,早已被時代淘汰了。可這樣一隻殘舊的布娃娃,被老婦人視若珍寶般地抱在懷中,像是極爲了不得的寶物。

    單若水上前,試圖與她談話:“老奶奶,您知不知道這裏有一戶葉家?”

    聽到他的問話,老婦人慢慢轉過頭,雙目茫然地看着他,啊?了一聲,用一側的耳朵對過去道:“什麼家?”

    “葉家。有一位叫做葉蓉的女孩,您可知道?”單若水說完,看了魚清淼一眼,好像並不能問出什麼來。

    魚清淼和他對視了一眼,只見那老婦人突然就低下了頭,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樣,然後他蹲了下來,目光沉穩地看向老婦人懷中的娃娃。

    老婦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緊緊地抱住布娃娃,微弱的雙眸瞪着他:“不要搶我囡囡,是我的囡囡,壞人走開!”

    “原來是的你囡囡,難怪她這麼可愛了。”魚清淼說完,那老婦人連連點頭,道:“我家囡囡確實長得標誌……你你你是什麼人?你想做什麼?你是不是想傷害我的囡囡?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走開走開……”

    “老婦人,您別怕。”單若水瞬間領悟到師父的意圖,也半蹲了下來,語氣溫和道:“我們是新月報社的,我們報社舉辦了選美大賽,正在召集名額,您要不要給您的女兒也報個名?第一名有很豐厚的獎金哦。”

    許是單若水長得人畜無害,一雙上揚的桃花眼令老婦人感到信任,不似魚清淼那麼清冷的氣質。老婦人猶疑了一下,盯着單若水道:“選美大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單若水乖巧地眨着雙眸,繼續道:“您的女兒長得那麼標誌,若是不報名,就可惜了。對了,我先登記一下吧,您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呢?”

    “我的女兒……”老婦人將布娃娃抱到脖頸之下,目光瑣碎中帶着些許悲痛,她喃喃了幾聲道:“女兒,女兒,蓉兒,我的蓉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幹什麼!”一名粗布馬褂、頭戴毛氈帽的中年男子衝了進來,攔在老婦人的面前,氣勢洶洶道:“你們是什麼人?”

    單若水和魚清淼只能退開幾步。魚清淼看向那中年男子,直截了當地問道:“這裏可是葉蓉葉姑娘的家?”

    一提到“葉蓉”這兩個字,男子的雙眸猛地睜大,目眥欲裂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這裏到底是爲了什麼!”

    看到男子這般的反應,單若水和魚清淼都知道他們此次是來對了,只是他們都隱約覺得,圖書館那封輕信背後將是一樁悲慘的故事。

    魚清淼:“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魚清淼。”

    “你,”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再次問道:“你說你姓魚?你是那位魚……”他本想說大師這兩個字,可頓了一下,反應道:“陸地神仙魚先生?”

    在南城,魚姓人士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魚清淼淡淡地點頭,早已習慣這個姓名帶給他的一切,真正做到了榮寵不驚、不卑不亢。他又道:“最近在教會學堂發生的怪事,你可有耳聞?”

    “有,我拉黃包車的夥伴們最近都在談論這件事情。”中年男子一個激靈,問道:“先生是查出有那東西在作怪?可是,可是先生爲什麼來我家呢?”

    魚清淼:“你可認識葉蓉?”

    若是旁人這麼問,中年男子肯定立馬抄起掃帚把人給趕走,可這個人是魚清淼,他自然不敢,於是點了點頭:“我是她哥,”又指着老婦人說:“她是我們的娘,可是犯了老年癡呆,記不得任何人了。”

    “我問到葉蓉,自然與她有關。學堂的事情並不簡單,那東西是在爲葉蓉報仇。”魚清淼頓了一下,知道他乍一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震驚,給足他反應的時間,又接着問道:“所以,你可否告知,葉蓉當年經歷了什麼。”

    “怎麼會?這……”彷彿只是一瞬間,男子蒼老了十幾歲。他看着搖椅上不斷念叨着“蓉兒”的老婦人,目含悲痛地坐到地磚上,開始憶起前塵往事。

    一段他們永遠也不想再提起的過往。

    他們家貧苦,葉蓉出生的時候迎來了新思想的覺醒,可家中卻沒有錢供她上學堂。她哥哥就找有錢人家收購初級的書本給她看,教她識字。葉蓉聰慧,一邊幫家裏幹活賺錢,一邊讀書識字。後來南城開了第一家公共圖書館,她欣喜若狂,天天跑去圖書館看書。

    她經常有很多讀不出的字,然後圈出來,找圖書館的館長教她,慢慢地,她能完完整整地讀完一整本書了。也是那個時候,她愛上了詩集,那本被單若水找到的詩集,就是她愛不釋手的一本。

    在圖書館,她認識了一位叫做杜江的男孩子,兩人都很喜歡同一位詩人,經常讀到同一本詩集。有一次,杜江在一本詩集中寫了一首詩,當做書籤,她後一步借到了這本書,以同樣的方式也做了一首詩。

    兩人這麼一來一回便結識了,有愛慕有心動,很快便走到了一起,相約在南城江邊見面。葉蓉當晚精心打扮了一番,寫了那封告白信,放進了兩人都最愛的詩集中,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可杜江不知道的是,他迎來的不是兩人的初次見面,也不是她的告白信,而是……她死亡的登報新聞!

    那一晚,他一個人在江邊等了一整晚,遺憾地以爲是葉蓉不想見自己。可幾天之後,南城漫天的新聞撲來,他才得知她死了!

    怎麼死的?葉蓉在去赴約的晚上,被三個見色起意的男孩拖到一片空地上,輪番玷污了。她一直反抗一直反抗,可怎麼也逃脫不了,最終那三個男孩爲了不被人發現,索性把女孩勒死了。

    據當時的流言,女孩被人發現的時候,衣服全部被人脫光了,渾身傷痕累累,那些傷痕有的是犯罪人留下的,有的是她反抗之時留下的,慘不忍睹。

    “那個男孩,後來替她報仇了?”魚清淼聽完,很快便理清了思緒。單若水的心情被影響得透透得,反觀師父的專業,自己還差得很遠。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早已是淚流滿面:“那三個男孩在當地很有權勢,其中一個人還是沈司令的遠房親戚,自然是沒人敢動他們,這案子你就一直拖着。後來,杜江被人發現死在了蓉兒……的那個地方,還發現了一封遺書。”

    “一封自白書,遺書裏面寫着是他殺害了蓉兒,所以案子就這麼了結了。”男子捂着臉頰痛哭不已,片刻後,他才說道:“爲了這件事情,我爹被那些壞人害死了,我娘也癡癡呆呆的……官官相護,自古如此。”

    “不過,我敢確認這件事情不是杜江做的。就在他死前的一晚,他給我們送來了很多銀兩,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我想他是去找那三個人渣報仇了。只不過,最後連他也沒能逃出他們的毒手。”

    “更奇怪的是,幾年之後,那三個人渣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出現過了。”

    空氣中靜了片刻,魚清淼摸了摸嘴脣道:“因爲,他們早就死了。”他看向中年男子,站起身道:“放心吧,這件事情很快便有着落了。”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了。單若水立刻站了起來,朝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連忙跟上師父。

    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中年男子抱住母親,落滿淚痕的臉頰微微抽動,他呢喃道:“娘,我說過吧,老天有眼,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總有一天會有人來幫妹妹翻案,總有一天……”

    所有苦難的過往,因爲未來,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