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離,這裏的味道是不是和你烤鬼的味道差不多?”單若水腦中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疑惑。
“……不一樣。”暮離看了他一眼,彷彿在看一個智障。
他還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思考着什麼。
“別亂想。”魚清淼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解釋道:“窯洞裏死的是活人。”
噢~小徒弟恍然大悟,眨着眸說:“暮離烤的是死人,所以有本質區別。”
他說完,彷彿發現了什麼大祕密,眸光一亮。
看着單若水茅塞頓開的模樣,魚清淼勾了勾脣角。
——這小徒弟腦子裏整天在想些什麼東西?
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路。
魚清淼停頓下腳步,猛地皺眉,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他環顧四周,看了一圈道:“這裏是窯洞腹地,有危險。”
話音剛落,地面的泥土突然沸騰了起來。
明亮的火焰在地底燃燒了起來,地面的泥土發出“嗤嗤嗤……”的聲音,慢慢皸裂凹陷,好似岩漿爆發一般。地面的溫度一下升高到了沸騰點,燙得人腳無法忍受。下一瞬,地面的泥土全部變成了冒着熱氣的岩漿。他們腳上的鞋子,正在一點點被地面的岩漿吞噬。
“往旁邊退,攀住牆壁。”魚清淼大喝一聲,迅速拉過單若水。
衆人連忙往旁邊退去,攀到牆壁上。
岩漿只在古窯腹地往上冒,中間一塊全部變成了岩漿池。
突然,從岩漿底下伸出一隻無毛的四爪,怪物的頭慢慢從岩漿下伸出,帶動着身體一躍而起,一隻,兩隻,五隻,十隻,二十隻……數不清的怪物從岩漿層冒了出來。
“是火鬼!”暮離是捉鬼專家,一眼便認得。
但凡遭遇過強烈火災之處,便是火鬼生存繁衍之所,它們從地底而來,數量衆多,全身赤|裸,形似無毛貓,但體型比無毛貓更大更高。它們的耳朵高聳形如烈火,會噴射岩漿,將人困在高溫岩漿之中,然後將人喫掉。
只是,這些火鬼無法離開高溫之地,所以只能待在古窯裏,等着進來探險的人。火鬼同樣很難被完全消滅,因爲他們生存條件惡劣,所以只要有高溫和火星就能生出火鬼,進而繁衍。
難就難在,火鬼的數量衆多,滅除一切既耗體力又虛無。
“若水!”就在這時,魚清淼發現單若水不對勁。
他的手靠在牆壁上,猛地陷入了幻境,是神入了。魚清淼連忙將他靠在自己懷中,低頭不斷觀察他。
幻境中的單若水看到了古窯內曾經發生的慘案。
本是用來焚燒瓷器的古窯,卻困着四十多名活人,老少男女,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無一避免。
有剛出生的嬰兒被母親抱在懷中,哭哭啼啼個不停;
有四五歲的孩童在古窯內跑來跑去,天真地問着父母親,“這裏是什麼地方?”
有八旬老人,早已步入生命的終結,沒有遺憾地迎接死亡;
……
人們痛苦不已,哭聲叫喊聲痛徹心扉。
年輕力壯的青年男子將老弱婦孺保護起來,仍由大火將他們先吞噬。那位抱着嬰兒的母親哭得已經虛脫無力,痛苦而絕望地閉上眼睛,只是緊緊摟着懷中的嬰孩;那些跑來跑去的孩童被煙嗆壞了喉嚨,靠在父母親的懷中,沒有哭喊地沉沉睡去。
終於,年輕力壯的青年男子被燒得全身是火,他們痛苦地跑了起來,然後倒地,不斷在地上滾來滾去,不斷叫喊着,而剩下的人更加痛苦和絕望。火勢越來越大,本來由青年男子圍成的圓形散開了,大火燃上了所有人的身。他們痛苦地哀叫,不斷地揮舞身上的火,想要撲滅,卻是越燃越大。
這一羣人,被大火吞噬,又彷彿在大火中起舞,像是苟延殘喘的飛蛾,痛苦地哀叫,絕望地哭喊……這一切,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嘎然而止。
古窯外,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震徹天地。
被古窯內的那種絕望和痛苦感染到的單若水,也痛苦地抽搐了起來,淚流滿面,他彷彿親身經歷一般,那種痛苦和絕望已然刻在他骨子裏。
“若水,醒一醒。”魚清淼在他耳畔輕聲說着,又將手覆蓋在他雙眸之上。
睫毛上一片溼潤,沾上魚清淼的手掌。
一股熟悉的香味竄入單若水的鼻腔,他猛然吸氣,睜大雙眸醒了過來。
空洞的雙眸茫然不知,終於尋到了焦點,看向師父,他的雙手下意識攀附到師父的胸前,像是終於回到了現實。
終於,回到了師父的身邊。
“師父,我都看到了,古窯裏的那些人,死得好慘……他們可能都是被我害死的……”他邊說着,眼含熱淚,一雙桃花眼委屈極了。
邊哭訴邊說着,“師父,我看到那些人被火燒死……”
真真是梨花帶雨的小可憐啊。
魚清淼心裏覺得,小徒弟一難過,他的心都要碎了。
“別哭,有師父在。”魚清淼輕輕摸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然後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又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動作很流暢,一氣呵成。
“師父……”單若水本來就有點懵,突然被師父這麼安慰着,更加懵了。
師父爲什麼對他這麼好?他該怎麼辦?
若是師父對他兇一點壞一點,他也就不會這麼糾結了,糾結着糾結着——要不然直接表白算了?
不,不行!
萬一把師父嚇着了呢?被師父嫌棄怎麼辦?
可能連師徒都做不了了……
倒不如繼續以師徒之名,能名正言順待在師父的身邊,雖然愛着師父的心無望了,好歹能滿足自己的貪戀。
只是待在師父的身邊,就好。
還在拍着小徒弟後背安慰人的魚清淼,哪裏知道小徒弟那麼多心裏戲。
“好些了嗎?”魚清淼問道。
單若水從他的懷中擡起頭,吸了吸鼻子:“沒事了,師父。”
這兩人窩在牆壁上纏綿的時候,其他人和火鬼打得不可開交。沈雪迎躲在對面的牆壁上窩着,一直看着單若水,彷彿看出了一絲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