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趕忙雙手捂住,嘟嚕着嘴,吐出個舌頭作鬼臉。小乞丐又掙脫他娘,跳下牀來,跑到門口不遠處,挺起小屁股朝着天高高的唏噓了一陣子。那邊他娘催叫了好幾聲,“無病、無病”快來喫紅薯。
小乞丐一早見他老子不在,他娘又不打罵他,便忘了昨天那頓打還欠着賬,就高興起來。洗了手,漱了口,就去鍋裏抓了個大紅薯,再去雞窩裏掏雞蛋,掏完雞蛋便取根竹子哼個曲兒,彈跳着放鴨子去了。一連好幾天沒事。
一天聽見鑼鼓震天響、嗩吶動地搖,爆竹不絕耳,犬吠入雲霄。原來是幾撥衙門公人輪流來給本次恩科中舉的梅大財主家報喜,四村八里的人也來瞧熱鬧。那梅大財主家的從老到小,從主子到奴才,從牛到狗,個個歡天喜地,得意洋洋,差點沒把門檻踏爛。
只見有人恭喜道:“龍生龍鳳生鳳,梅老爺這隻老鳳凰自然引得雛鳳來。”把那梅大財主喜歡得直翹鬍子,忙叫打賞。
又聽見有人“呸”的罵道:“真是沒天理,一個莊子,五十年出不來一個舉人,偏被他家撞到,老天爺真是瞎了眼,讓有錢的更有錢,有勢的更有勢。”
又有人唱和的啐道:“天殺的梅大財主憑着梅族族長的位置,仗着她妹妹是縣太爺的小老婆,便把持着縣裏的經濟。經營着三家鹽號,兩家糧店,還控制着縣裏的湯鍋頭,開着好大一家酒樓,叫什麼‘棲鳳樓’,作威作福,欺男霸女,還舔着屁股好意思搭個草棚子舍什麼茶,逼着衆鄉親叫他梅大善人,我呸,誰不背地裏罵他是狗孃養的。”
且說梅大財主家、一邊叫人放爆竹,一邊把那幾撥公人接進來看茶喫果,又吩咐下去殺豬、宰羊準備宴席,再叫管家準備了上百封銀子,一個個打點。
那些個皁隸公差個個青衣璞帽紅腰帶,臉上堆滿笑,一個個可勁的奉承,也就沒來得及細細稟明,只道是梅老爺家的公子。大家便都說是梅家大少爺中了舉,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便都說是梅家大少爺中了舉。這下子可把那梅家後堂、廂房給掀翻了天,說話間正在扯大旗斗大法。
原來這梅大財主正妻是他的姑表姐,姓張名大女,爲人跋扈,嘴裏不容人,長得也是相貌平平,大面臉短脖子,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偏偏那兒子不靈巧,喫喝玩樂有一套,經濟學問狗屁不通。所以這梅大財主便一百個不喜歡,一萬個不如意,便娶了四房花一樣的姨太太。
那張大女,仗着她是大老婆自然要拿法,處處站高枝。幾個姨太太則聯合起來,仗着梅大財主喜歡就與張大女鬥起法來。經常是這邊摔盤子,那邊砸凳子,那邊罵丫鬟,這邊打奴才,成天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好在幾個姨太太也沒有生出個兒子,兩邊勢均力敵,長期拉鋸,分庭抗禮,弄得梅大財主焦頭爛額,左右不受待見。
話回正題,梅大財主的妻子與姨太太們聽見大少爺中了舉,那真是一邊得意一邊落魄。這下子大老婆扯虎旗佔山爲王,姨太太丟盔甲甘拜下風。
只見那張大女,叉腰擺臀,踏腳戳指罵道:“你們都說我的兒子傻,如今我的兒中了舉,就是老爺了,我可是件件樁樁記得你們的好,等我兒子回來仔細你們的皮,到那個時候可就是鬣狗喫黑牛,掏你個底兒空。老孃平日裏忍你們的騷氣多時了,不怕臊的騷婆娘專作妖精偷漢子,也不怕髒了裙子。也就是我們家老爺不嫌髒,什麼腥的臊的爛的黴的,發了芽長了草的都往牀上拉,成天裏就想着解褲腰帶,也不怕薰死了耗子搬家。”
見對面不出聲更是可勁罵道:“怎麼今天茄子塞住嘴了,臊餈粑粘着牙了,針線縫死兩片皮了,平時不是很能耐嗎,也不打碗水看看自己的騷樣,還以爲自己能撒尿和泥建大廈,瓦片切草作菜餚,我呸,老孃綽約起來也是風流的。”直罵得她自己青筋暴起,噪子眼冒起煙來才停下來。
那些個下人奴才們聽後個個死死地咬着牙、捂住嘴,只是不敢笑出聲來,只能揉住腸子疼。少不得往茅廁去破口大笑、直喘牛氣,一時竟把茅廁堵得得水泄不通。
那邊四個姨太太哪日裏受過這等晦氣,本想着要對罵,只是最小的姨太太攔着說:“姐姐們、我們今天姑且忍着,只當那黑豬婆豬下水喂狗吃了。誰知道那個傻兒子真中還是假中,萬一真中了我們的日子可就剩下熬了。”又一個道:“我還真不信那個傻大冒能中舉,除非是。”說完趕緊便捂住嘴不說話了。
這邊辛家族長,召集族人正在商議道:“梅大財主的大少爺中了舉,這可是咱莊子五十年也難得的大喜事,雖說不是同族人,但我們相互之間多有連着姻親,況且往後多有幫助不是,所以召集大家來談談如何送禮慶賀的事。”
大家是你一言我一語的,亂哄哄沒爭吵個沒完,最後族長也是沒了主意只得拍桌子罵道:“各家各戶各自送禮,豐儉由己。”說完甩開手各自回家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