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五十一、與槍爲伴
    回到了辛層的學堂,戌甲沒有馬上回住處,而是先沿着湖一路小跑。半年沒見,戌甲挺想念這片湖水的。又跑到以前經常修練的幾棵大樹下,手掐訣,腳踏步,一躍而上樹。或吊掛,或攀爬,猶如壁虎一般。這半年的時間,限於所處環境靈氣稀薄,道法的進境不顯,在技法上卻頗有些進展。每日只前半夜打坐,後半夜則用來練習身法、術法諸般。

    在湖邊耍弄了一番,戌甲返回住處。將行李收拾好,換了身衣服,便出門去了趙塚子那兒。門是虛掩,推門進去,見到趙塚子正獨自在飲茶,戌甲連忙上前問候。

    趙塚子沒有看戌甲,邊飲着茶邊問道:“這半年可曾出過事?”

    戌甲有些猶豫,答道:“事倒沒出過,可出過的不知道算不算是事。”

    放下杯子,趙塚子轉頭看着戌甲,問道:“跟器學比試的事?”

    戌甲點了點頭,答道:“我覺着是事,可又覺着並非衝着自己來的。”

    趙塚子又看着杯子,冷冷笑了笑,說道:“那算不上是你的事,當然也不是衝着你去的。真要是你的事,你也扛不動,明白?”

    見戌甲點了點頭,趙塚子又問道:“我託那趙棠帶的圖譜,你看了幾冊?”

    戌甲想了想,答道:“一冊都未曾細細看過。”

    趙塚子盯着戌甲,片刻之後,問道:“那你是準備接着練劍?”

    戌甲搖了搖頭,答道:“未定下到底要練哪樣兵器,但已定下不去練劍。”

    站起身走到戌甲面前,趙塚子略微皺眉,問道:“到底決定如何?”

    戌甲捋了捋思路,緩緩說道:“我其實最喜鈍兵器,可拳腳練的是巧力,再去練那些似有不妥。又見着別人練習槍棍,也頗合心意,便也想練。後又想起師傅曾說我日後仙途上恐須拼命,那槍要比棍更合適。思來想去,還是願意去練槍,不知道師傅以爲如何?”

    轉身坐了回去,拿起茶杯又喝了兩口,趙塚子說道:“還算想得周全,若是尚有猶疑,再去考慮兩天,拿定主意再來告知於我。”

    戌甲緊跟着說道:“不必考慮了,我早已考慮了幾個月,眼前只是擔心師傅是否有異議。”

    趙塚子哼了一聲,說道:“我會有何異議?你選定了,便教與你。只不過找不到十分合適的理由,那中途就別想再換。”

    戌甲拱手道了個謝,趙塚子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說道:“你既已定了,那這幾日就先把那本槍譜找出來看一看。看就好,不必着急練,後面我有安排。”

    回到住處,戌甲從那幾本圖譜中翻出了槍譜,一頁一頁地看。雖描寫的是基礎,可還是能看出些之前旁觀時注意不到的妙處。就譬如握槍手法,尋常只見到一手握住槍桿,一手握住槍把。看了圖譜才曉得,兩隻手須一活一死。所謂活便是依出招不同,握槍桿之手時松時緊。所謂死則是槍把須以手心抵死,五指緊握而不松分毫,並非如槍桿那般環握。戌甲找來木棍試了試,以手心握棍更易送出力去,且刺到硬物時也不會如環握那般滑手。比劃了幾下,倒是對槍術越發地感興趣了。

    之後兩日,趙塚子沒有別的佈置,只叫戌甲開始恢復以前的修練。就是早晨跑湖,然後去那邊學一兩個時辰,回來收拾收拾,再去學一個時辰的藥學,完了就接着找個地方練習拳腳、術法之類,晚上開始打坐修練道法。半年沒有這般,開始還真略有些不習慣。特別是夜晚打坐之時,因此處靈氣比在癸層時濃郁甚多,先沒注意就按着前半年的勁頭兒去練,差點沒練岔氣過去。之後只得一再放緩,慢慢摸準了快慢,纔敢放心練下去。

    這天清晨,按着趙塚子的要求,戌甲早早就來到三臺山頂等着。幾下拳腳還未打完,趙塚子便也出現在山頂。不光只是人來了,手裏還提着兩杆紅纓槍。走到戌甲面前,話先不說,扔給一杆槍。戌甲接住槍,一握便知槍桿爲木質,上看槍頭色如白銀,頭杆間加塞了一束紅纓。用手摸了摸槍頭,卻覺槍頭並不鋒利,稍加用力,槍頭竟似能變形。

    見戌甲覺着意外,趙塚子說道:“別琢磨了,那不是精鋼槍頭。”

    戌甲不解,問爲何要用這軟槍頭?趙塚子卻反問道:“以你現在身手,不用這鑞槍頭用什麼?一個不小心刺傷了人,我這做師傅的還得捱罵。”

    戌甲也不反駁,看了看槍頭,又拿手撫了撫紅纓,問道:“師傅,有槍頭與槍桿拿來打鬥就夠了,爲何還要束上這紅纓,耍弄起來跟唱戲似的?”

    趙塚子順着槍桿捋捋紅纓,反問道:“軍中的槍陣也是紅纓簇簇,你道那也是唱戲一般不成?”

    手上輕輕一送,將拖着紅纓的槍頭斜在戌甲面前,說道:“這槍在手中,前刺後抽時非是隻用兩臂伸縮,槍桿亦要在握杆之手中進退,故而杆面做得平滑。若是一槍扎出去,血直噴到杆上,再順着杆流到手上,那槍桿便難握緊。有了這紅纓,便可吸附去大半,免得壞了事。再有,被槍頭刺入後,體內靈氣及肌力皆本能匯於被刺之處,將槍頭緊緊夾住有時是力道發得太大,將槍刺得太深了,反不易拔出,混戰之時便是陷自己於險境。有了這束紅纓來堵塞,就不那麼容易深刺進去。記好了,別跟着去學戲文裏演的那種一槍把人扎個對穿,就是有那能耐了也別幹那蠢事。真打的時候,扎出幾寸的窟窿就行,與其費那麼大的力扎透,不如多扎幾個窟窿。”

    聽完這一番解釋戌甲明白了,這一杆看着簡單的長槍上面就有不少的門道,以前專顧着看熱鬧,倒是想得簡單了。兩手伸開掰了掰槍桿,槍身微微彎曲。之前旁觀別人練習槍棍,也常見到槍身被耍得彎曲,當時便在想爲何不用硬材做杆,豈不更有殺力?今日正好將這疑問說與趙塚子。

    聽了戌甲的疑問,趙塚子前後握起槍夾於腰間,擡手猛一發力,槍頭連着紅纓止不住地一陣抖動。收起槍,看向戌甲,說道:“槍身太長,故用槍發力不可太長,不然間隙太大。但又須打人打痛,以期尋得對方破綻,故而須借力以發力,令發力不長而出力不小。譬如這槍身上擡時,則槍頭也上抖。此時再將槍身下壓,槍頭處彎曲至極亦反向朝下打去。待槍頭觸及對方時,槍身下壓與槍頭反抖二力合一。如此一來一回,雖發力甚短,打出的力道卻不小。你可用手中槍做來試試。”

    戌甲擡起槍,試着做了一遍。只是下壓得慢了,槍身反被槍頭拽着朝下抖,自己手上根本使不上多少勁兒。握着槍深吸了幾口氣,又是一下子。這次着急壓快些,卻上擡得不夠,槍頭根本沒怎麼抖動,壓到底時戌甲自己也明白沒打出力道來。再深吸幾口氣,還是一下子。這次上擡得足夠,可下壓得卻太快,打到底時槍頭纔剛反抖朝下,擡手那一下子的力沒借着多少,多浪費掉了。再連着試了幾次,總是找不準發力的時機,怎麼打怎麼覺着彆扭。

    戌甲正要再試,被趙塚子伸槍格住。收起槍後,趙塚子說道:“兵器越長、越重就越難練,剛剛我說的那一下,聽起來雖是簡單,卻與渾身上下各處發力皆有關係,練起來相當之不易。山下總說什麼一輩子槍,其中就有這麼個原因。不過你纔剛學槍,講這些還太早。練兵先練力,先教你如何練力。”

    槍頭點地,槍把攥握於掌中。趙塚子伸出手臂,單憑腕力將槍橫了起來,而後筆直地平端着,槍身幾乎一動不動。過了好一陣子,緩緩放下槍頭,重新回到開始的架勢。做完這一套,趙塚子將自己手中的槍也扔給戌甲,然後說道:“照着我剛纔的做法,用兩手端起兩杆槍。”

    戌甲照着去做,端是能端起來,可槍身總有些許晃動,怎麼也端不穩。趙塚子看着也不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見晃動有些變大,便叫戌甲放下,而後說道:“以後每日早、中、晚各抽半個時辰用來練端槍,此外腰馬乃百武之根,故扎步仍須勤練,不得荒廢。還有一點,端槍時不可動用靈氣。”

    說完,趙塚子便轉身離去。戌甲也不多想,按着剛纔的姿勢繼續在山頂練。每練個一會兒,手腕便開始發顫,槍身自然不穩。停下來,活動一下手腕,繼續再練。往後的日子裏,清晨先上三臺山練,在對面學完後又在這邊林中尋一處僻靜地方練,日落之後則面朝湖水再練。漸漸地有了些效果,一次端的時間越來越長,槍身也不似開始時那般晃動。只是這扎着步子還要端槍,比起跑湖可着實不輕鬆,以至於戌甲都不太敢多戴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