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六十八、定下手段
    一大早,戌甲出門修練。約莫半個多時辰,就看見車馬駛來,停在史巒的住處旁。車上下來幾人,最後下車的是閽大人,看來是給史巒送各路的情狀。這麼早就來了,也真是難爲這位大人了。史巒出門將閽大人迎進屋去,大約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又將閽大人送上車馬離開。之後,召集所有弟子去屋內商議。

    等衆人陸續到齊了,史巒說道:“半個時辰之前,閽大人將最近各路的情狀送來了。剛纔我略略看了一遍,這裏還些抄錄的副本,你們各自拿去先看一看。”

    桌上有一厚沓紙張,便是史巒所說的副本。衆人各取了一份,在屋內尋一處位置瀏覽其中內容。山上修練的弟子,但凡道法略有小成者,皆神智清明,記憶之能遠超尋常之人。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便已將情狀內容存於心中。

    見衆人瀏覽完畢,史巒說道:“看過了閽大人送來的東西,大家心裏應該大致有個數了。這潛在的亂子若只是在一地發生,倒不算什麼大事。可依眼下的情形而言,一地生了亂,便有可能引燃別處,最終小亂燒成大亂。所以,後面不管做任何事,都務必要謹慎些。”

    說完,史巒故意停頓,看了看四周的衆人。見無人做聲,史巒接着說道:“我考慮了一會兒,認爲首先得摸清狀況,纔好部署後面的事情。閽大人送來的情狀上寫了可能生事的一些人”

    和地方,我想找些人潛去察看一番,不知各位有願去的麼?”

    衆人嘀咕了一會兒,有一個弟子站了出來,說道:“我是練體的,幹這些潛藏探查的活兒應該合適。”

    有了一個帶頭的,跟着又有幾個練體的站了出來。戌甲心中沒個底,見站出去的練體弟子越來越多,索性也跟着站了出去。到最後,大多數練體的和幾個練術的站了出來,練器的估計是覺得幹不來這活兒,一個站出來的都沒有。

    史巒琢磨了一會兒,將幾處可明面查探的寬闊地方分派給了練術的弟子,剩下那些須暗裏跟蹤或查探的人與地方分派給了練體的弟子。戌甲也被派了個任務,盯梢一個記錄在情狀中的匠人。

    到了晚上,史巒依照早上的約定,領着被分派了活兒的弟子們又去了衙門。閽大人及與此相關的大人們早已等候在衙門,坐下之後,史巒對着諸位大人說道:“日間在那邊商議過了,覺着應當先探明清楚,故而挑出這些人,並各自分派了活兒,大處、小處、明處、暗處的都去查一查,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說完,史巒擡手指了指在座的這些弟子,然後看向閽大人。在座的大人們互相看了看,都沒說什麼話。等了片刻,閽大人才說道:“上仙的本事,下官等自然放心,只是有一點還請上仙留意些。”

    史巒問道:“須留意些什麼?”

    閽大人猶豫了一下,答道:“此事或許山上另有仙人牽涉其中。”

    史巒聽了一驚,忙問道:“此話當真?大人可有證據?”

    閽大人搖了搖頭,說道:“下官哪裏能從仙人身上取得證據?只是無有仙家手段的話,這各州府的亂子又怎會在不經意間似被織成了網一般?倘若只是刁民鬧事,那無非是此地鬧一鬧,彼處響應一番。遇事驟然暴起,遇阻而遷延日久,必漸散去。絕不會如目下這般狀況,各處皆伏藏於地,蓄勢而待發。下官及之前好幾任上都不曾見過如此情形,着實是讓人心驚得很。”

    聽到這樣一番話,史巒面色漸漸凝重,在座的其他弟子也面面相覷。大家心下都明白,若是真有山上的人摻和了進來,那原本以爲山下的事就變成山上的事了。史巒一個求仙人領着一幫未出學堂的弟子,在山下時還算是人物,可回到山上就什麼也不是了。遇到山上的事,一個不小心翻船落水了,旁人怕是連拉一把都不敢。

    沉默了許久,史巒擡起頭來,說道:“不管剛纔閽大人的猜測是真是假,爲免惹上預料不到的大麻煩,今後在座的各位定要謹慎再三。尤其是被派了差的,查探就查探,勿要再去做別的事。若是中途明裏或暗裏遇上了阻攔,能躲則躲,實在躲不掉時,寧可轉回再尋機會,切記不可與之動手,切記!”

    在座的不管是山上的弟子還是山下的官員,都明白話中的危險意味,皆朝史巒點了點頭。又思忖了一會兒,史巒對閽大人說道:“還請大人帶話給各衙門,這些日子務必約束好各自僚屬及差役,只要不是關乎性命之事,能退讓就暫且退讓。我這便回去再仔細謀劃一二,務求周全。”

    說完,史巒站起身來,與幾位大人耳語叮囑了幾句,便帶着山上的弟子們離開了衙門。回到住處後,史巒又把衆人召集起來,將之前閽大人的猜測說了一遍,讓衆人講講看法。

    各自嘀咕了好一陣子,纔出來一人,說道:“既然可能牽涉到山上,那就真得十分小心纔是。能把這麼大片的山下給串聯起來,那必然不是幾個求仙人,甚至一般登仙人能辦到的。咱們都是最下兩層學堂的弟子,無親無靠的,放在山上其實什麼都不是。真要是壞了哪位不露面大仙的事,那還能有好果子喫?”

    這時,另一人站出來,說道:“你說的這誰不明白?可這趟差也是山上派下來的,若是沒辦好,照樣沒好果子喫。把差辦好了,好歹明面上還能有個倚仗。這時候要是讓了,沒把差辦好,日後山上罪責下來,去哪裏尋得那不露面的大仙來救命?”

    聽到這話,史巒眼中一亮,既而低頭、負手來回踱步。衆人見狀,也都默然不語。良久之後,史巒停住腳步,轉身面向衆人,說道:“辦差還是不能鬆手,至少明面上要用心,不能讓人抓了話柄。至於暗地裏,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這差是個活期,眼下先在遠處觀望,無人阻攔就慢慢朝裏拱,有人出手便不要糾纏,回來商議之後再做決定,明白麼?”

    衆人嗯了一聲,各自點了點頭。史巒便說道:“目標之前都已分派好了,從明日起,先各自去熟悉環境,只看不問,寧可跟丟了,也不要靠太近。其中的分寸,各位自行把握。至於暫時沒被分派到的人,就留在此處,無有招呼不得擅自離開,記住了?”

    衆人紛紛稱是,史巒便一揮手,教各自散去。回屋之前,戌甲叫住單源,問道:“師兄心中可有把握?”

    單源搖了搖頭,說道:“若單論這差事,倒是沒什麼。癸層不比你那辛層,平日裏雜七雜八的事本就不少,這類差事就算自己沒親歷過,聽旁人一遍一遍說起,心中也能大致有個譜。可牽涉到山上就大不同了,以癸層弟子的處境,眼下我心中怕是比你還忐忑不安,唉……。”

    戌甲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二人又聊了幾句就各自分開回屋了。看着桌上攤開的便裝,戌甲心中竟是空空如也,半點想法都沒有。沒了辦法,只得說服自己時限尚寬,可以慢慢來。不過心空倒是讓神也靜了,望着窗外的夜色甚是無聊,戌甲攤開手掌練起控火來了。

    一夜過去,戌甲穿上便裝,離開住處,循着事先定下的小路前往目標居住的街區。到了街區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戌甲抖開全身上下,不急不緩地走入街道。等到了那匠人居所不遠處,戌甲特意買了一碗湯麪,一邊走路一邊佯裝吃麪,時不時地低下頭去喝湯,眼睛卻瞟向居所。講老實話,戌甲此時覺着十分的彆扭,不由地想起了曾在文館書冊中看到過的折光術。施術在人,便能令周身被照之光偏折。不憑靈氣,純以肉眼,那即便人在面前,也難以察知。只是那折光術在一般層次的術法中也算難練的,戌甲自己想來怕是與之無緣。至於靈氣,亦有與折光術相類的騙靈術,乃是導引他人靈氣至別處,借人或物以代己形,縱有靈氣過身,終卻是人或物爲他人所探知,而非己也,故言騙靈。只是此術已屬精良層次,戌甲更是不敢作非分之想。

    佯裝吃麪的行人從那匠人的屋前走過,瞟了幾眼,大致記下了正面的出入形制。又分別將背面及兩個側面都察看了一趟,在心中大略勾畫出了四面出入的路線。完事之後,尋了處溝渠將湯麪倒掉,而後燃起掌火將紙碗及木筷燒掉。諸事完畢,依舊是不急不慢地走去另一處事先定下的角落。趁着四處無人,提起一口氣,飛快地離開那塊街區。

    回來之後,與史巒說了一下。考慮了一會兒,史巒讓戌甲明日試着再近些察看。到了第二天,戌甲仍是去那條街道上,手裏還提溜了一提菜。上次是沿着遠處那一邊的路走,這次戌甲卻是沿着貼近匠人門前的那一邊路,換了個方向,從另一頭走了過去。到了那匠人的門前,故意手一軟,將那一提菜撒了一地。往來的行人有覺察者,多朝戌甲望去。戌甲佯裝窘迫,做出急忙拾菜的模樣。只是一回能拾的菜故意拾兩回,且皆是面向門前彎腰拾菜。幾次來回,近處的情況也大致記在了心裏。

    回報之後,史巒教戌甲最近幾日不要再接近匠人住處。只在附近尋幾處居高地方,不定時地換地方盯梢即可。戌甲依令尋了兩間茶樓,一間二層書坊,以及幾間多層店鋪,自己扮作閒人,從早到晚在那幾處地方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