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一百零八、臨別相聚
    等了兩日,學堂的人終於到齊了。丁園將裏裏外外二十幾號人與鄔憂引見了,鄔憂亦自作了一番介紹,兩邊便算是相識了。因鄔憂是初任,諸事畢竟不通,還是得先跟着丁園熟悉。尤其是學堂裏各人的出身、秉性及天賦,都不是一兩日就能摸準的。

    既然鄔憂有事可做了,戌甲自然不必再陪。還了丁園一頓茶後,便離開回山去了。之後的一段時日裏,未見有什麼要緊之事,倒也算安寧。這天,戌甲正在呆在產業裏,忽然下面來報,說是外面有人指名來找。戌甲奇了怪,怎地會有人來這裏找自己,還能指出名字?

    隨即到了產業門口,見到來人,果然是鄔憂,方纔笑道:“這會子你不是該在學堂看着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鄔憂卻上前一步,小聲問道:“有說話的地方麼?”

    戌甲一皺眉,隨即說了句跟我來。二人到了戌甲的住處,進到裏屋後,戌甲問道:“到底什麼事?”

    鄔憂反問道:“你接到調令沒有?”

    戌甲疑惑不解,問道:“什麼調令?”

    鄔憂答道:“爲靈封谷的差抽調人手的調令。”

    戌甲來回走了幾步,又問道:“莫非之前你我的推測應驗了?”

    鄔憂掏出一頁紙交給戌甲,並說道:“看看上面寫的再說。”

    戌甲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交還給鄔憂後,說道:“上面雖未明言,可意思很清楚了,就是爲靈封谷而調的。既然你接到了調令,想來過些日子回山之後,造署那邊也會發給我一張調令。”

    戌甲擡手示意坐下談,然後到屋外沏了兩杯茶,端進屋子並放在案几上。想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可打聽到抽調去的人都在幹些什麼或是練些什麼麼?”

    鄔憂喝了口茶,說道:“我以前也問過被抽調去的師兄,依他話中之意,主要就是習練些基礎的陣學。”

    戌甲皺了皺眉,問道:“陣學?習練陣學做什麼,莫不是進一趟靈封谷還要打起仙仗來不成麼?”

    鄔憂吁了一口氣,說道:“我哪裏知道學陣學要做什麼。相比於其他四學而言,山上於陣學尤其看得嚴實,即便是基礎的陣學,也不會輕易教授。可眼下卻一次抽調上去那麼多人習練陣學,那隻能說明這趟靈封谷的差有別於以往,必是相當之重要,且超出了你我這般人所知及所想的一切。”

    戌甲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想了好一會兒,又說道:“按慣例來說,這等差都是派給道法修爲在四層及以下的求仙人前去。雖然上下都不明言,可任誰都清楚,尋常出身的若是練不上第五層,以成就登仙人之姿的話,山上是不會在意其生死的。而這習練陣學又有可能是爲打仙仗在做準備,看來被派上這趟差的人怕是真有性命之虞。”

    鄔憂也說道:“當初師兄與我說的也是這個意思,只是沒捅破那層紙而已。現在聽你這麼一說,便能肯定下來了。戌甲,若是過幾日你也接到調令了,該怎麼做?”

    搖了搖頭,戌甲說道:“真要被派了差,推是推不掉的,只能去了再說。況且到時候未就真會如你我剛纔所想的那般,說不定是哪裏來的情報消息不準,引得山上白白大動干戈一番。”

    幾日之後,戌甲回去山上造署,果然也接到了調令。從時限上來看,應是與鄔憂同屬一批的,都給了一月時間處理及交辦事務,之後便要封閉修練,直至靈封谷開啓。下山後,戌甲先回產業那裏,找到管事的交辦了相關事宜,並請吃了一頓酒。回山前,又特意去找左哲道個別。住處找不着,又去其常去的幾處地方尋。最後,方纔在一間單名井字的書屋外找到。

    見到戌甲,左哲問道:“你怎地這會子有空來找我?”

    戌甲示意去一邊說話,二人找到一處僻靜地方,戌甲才說道:“山上派了差,估計這幾年都下不了山。我昨日纔回來交辦事務,今日特意來道個別。”

    左哲摸了摸嘴,問道:“聽你這口氣,莫非是趟了不得的差麼?”

    戌甲搖了搖頭,答道:“了得不了得,我也不清楚,只不過山上擺出的架勢不小。”

    沉默了片刻,左哲說道:“你急不急着回山?若是不急的話,我請你去家中喫頓飯,就當做爲你餞行了。”

    戌甲表示同意,二人便一同回了左哲的住處。左哲本是好喫之人,家中會常備些尋常的食材,自己也燒得一手菜。進後廚忙活了一陣,便端出了三碟一大碗來,外加一壺醬色的飲品。遞過碗筷,又倒滿了一杯,左哲一擡手,說道:“我煮的酸梅湯,嚐嚐。眼下已有些炎熱,正好用來開胃。”

    戌甲舉杯嚐了一口,皺着眉問道:“你這用什麼梅子煮的,怎地這麼酸?”

    左哲灌下一大口,然後說道:“用的是自己醃製的山南大青梅,以小火熬煮三四個時辰,靜置冷卻之後,再裝瓶放入冰水中待用。你也別嫌酸,我就是這手藝,不酸不正宗。”

    吃了幾筷子後,戌甲問道:“怎地不去三四點書屋,改去那井書屋尋書看了麼?”

    左哲嘆了口氣,邊喫邊答道:“沒法子,近來三四點書屋的書已沒法看了。滿眼看去,櫃面上擺放的淨是些蠢得不能再蠢的書。只是,井書屋那裏也好不到哪裏去,淨擺的是一筆名喚作未聞清寫出的東西。”

    吐出嘴裏的骨頭,用筷尖挑了挑牙縫,左哲接着說道:“那未聞清一眼就看得出來,肚子裏沒裝多少棉綢,腦子裏沒藏幾根針線,卻偏要動手裁褂子。結果是一會兒袖子短了,一會兒領子沒料子了。眼睛一紅,荏地四處抓來都往上縫。長了再剪,寬了再裁。旁人要說不好看,反罵人沒眼力,識不得這千色百料的絕妙配法。有一日真的穿了出去,內裏膈應着不舒服,外面還被嘲作叫花子。”

    戌甲笑了笑,說道:“從古到今,抄詩詞的多了去了,又何必說得那麼刻薄。”

    左哲呸了一聲,說道:“抄可以,不能亂抄。尋幾句前人詩句,似是而非地拼在一起,前言不搭後語的,講不出完整人話來。那未聞清要真有集唐的本事,你看我還會如此說麼?牡丹亭我前後看了那麼多遍,你幾時見我罵過老湯抄詩了麼?更不要說那未聞清光抄不夠,還亂改一氣。字詞間的意思弄明白了麼,就在哪兒改,簡直就是糟踐前人的心血。”

    夾了一筷子入口,戌甲邊嚼邊說道:“這井書屋我閒時也去過,櫃面上擺出來的多是些寫酒豪劍仙的書,還曾翻過幾本。經你這麼一提醒,倒想起來那翻過的幾本好像還真是署名未聞清。只是書裏見不到幾分仙氣與豪氣,倒是有撲面的俗氣與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