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一百四三、艱難險途
    言罷,忽然轉過身去,一把抓住身旁帶路弟子,又重複問了一遍。戌甲見狀,趕緊上前勸解開,只讓那弟子慢慢說。原來自上了雪山起,這帶路弟子便一直跟在指導使左右。纔不久前,指導使忽言自己身子疲乏,想找一處背風地方歇歇,便與身旁幾人交代了一聲。而後,便由這弟子陪着一道去尋歇息地方。還未尋到之時,指導使又言不願拖累了小隊,便令這弟子追上小隊,去向指揮使說明狀況。聽說之後,指揮使也並未多想,只讓這弟子拖在隊尾時時接應,自己仍舊領隊前行。直到小隊中幾人不支倒地,這才着急尋到指導使取藥食救命。

    聽完一番述說,指揮使面色青白,不由地緊握口袋。忽而,又猛地問那弟子道:“真就只剩這點藥食了麼?”

    那弟子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答道:“先前是真就只剩口袋裏的這點了。我與另幾人還曾勸過指導使,把那幾塊藥食給吃了。可指導使不肯,只說藥食將盡,這幾小塊要留到萬不得已之時,拿來給小隊救命。”

    聽到這話,指揮使眼神漸哀,緩緩半跪在地。忽然,以拳猛砸地面,濺起一團雪花,恨聲道:“我怎地這般糊塗!整日裏只知前行,其餘不管不顧,對藥食耗盡竟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察覺。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說完,指揮使擡起雙拳,不停地狠狠捶打地面,神情似趨癲狂。戌甲趕忙出手制止,身旁幾人上前同聲勸慰。朝自己泄恨一番之後,指揮使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只見他自懷中緩緩摸出黃泉車,擡眼看向指導使,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衆人說道:“先回吧,我獨自待一會兒。”

    戌甲起身,朝忘兮與帶路弟子使了個眼色,領着二人走到巨石另一側等着。過了有一陣子,才聽到指揮使的腳步聲。見到戌甲,指揮使一拱手,沉聲說道:“方纔之事有勞師弟了,多謝。”

    戌甲微微嘆息道:“並未幫上忙,謝什麼謝?”

    又問指揮使眼下有何打算,與帶路弟子對視了一眼,指揮使答道:“帶指導使回去,並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告知衆人。”

    戌甲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我等就此別過,師兄請先上路。”

    指揮使又朝戌甲二人拱手致謝,便領着帶路弟子離去了。戌甲與忘兮二人亦循着腳印與標記找到並跟上小隊。見了鄔憂,戌甲將事情細細說了一遍。鄔憂沉默了一會兒,問是否分一些藥食送去?戌甲想了想,又擡頭看了看正在前方艱難前行的小隊衆人,終是搖了搖頭,說道:“這裏也不富餘多少藥食,縱然你我可以推讓不喫,可其他人若是支持不住了,便不可不喫。現在送掉了,到時拿什麼來救命?都是山上弟子,不搞厚此薄彼,可也不能厚彼薄此。”

    鄔憂卻也搖了搖頭,只說道:“你既拿定了主意,那我就不與你再爭論。只是,雖眼下說不清楚,可你這般想法確是有些不妥。”

    戌甲擺了擺手,說道:“妥與不妥,過後再說。眼下只一件事,先捱過這雪山。”

    幾日之後,隊伍終於艱難地翻過了雪山。只是下山之時,隊伍狀況着實甚慘。且不說有多人凍傷,幾乎每個小隊中都有人因寒冷而丟了性命。就以戌甲小隊來說,因藥食耗盡,在下山途中便有一人於昏迷間死去,衆人甚至不知其究竟於何時死去。小隊衆人之中,也只有戌甲、鄔憂、湯季和忘兮四人勉強還能行走,餘下之人不管昏迷與否,皆只能被緩慢拖行下山。好在下山之後,越是遠離雪山,便越是明顯地暖和起來,漸漸地也有些昏迷之人甦醒過來。

    說是大氣象,果然是大氣象。遠離了雪山,竟如同由冬入春一般。眼前不見了皚皚白雪,淨是片片鬱鬱蔥蔥。一時間,衆人心情好了不少。只是一場大雨之後,便遇上了麻煩,惹得心情直直地往下墜。雨水滲入土地,弄得腳下的處處是稀泥。一腳踩下去,陷進半隻腳。再擡腿朝前邁,腳下帶起泥土四濺,還沒走上一會兒,便覺着累人。隊伍前行的速度竟比翻雪山時還慢上幾分。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天晴沒過多久,竟又下了一場大雨。這一下便不僅是腳踩稀泥的事了,一個不注意,便會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且會越陷越深,直至沒頂,便要送掉性命。偏偏這裏的靈氣雖不似雪山那裏一般凌厲,卻十分怪異得很。身在此地,仍舊不可輕動體內靈氣。剛剛踏足之時,有人一時忘了形,擅動了靈氣,結果忽然間口吐膽汁,跟着栽倒在地。因此,即便自陷泥潭,也無人敢憑靈氣手段脫身,只能呼叫周圍來救。若只是一人倒也罷了,身旁之人尋一處不陷地方,匍匐下身子,接近之後,朝其伸出長柄之物,而後奮力將其拉出泥潭。無奈泥潭有小也有大,遇上大的,甚至陷進去了半隻小隊。周圍數只小隊各施手段,一同去救。一面儘快救人,一面小心腳下。倘遇上了意外,還須自救。因之種種困難,那半隻小隊近乎耗盡了周圍數只小隊的氣力,才堪堪被救了起來。就這般來回折騰,不久之後,整個隊伍似被髒泥黑水塗抹過了一番,無一人身上見着乾淨。

    身上掛着稀泥,頭上淋着雨水,幾個時辰下來溼氣已漸侵身。

    好容易捱到再次放晴,隊伍趕忙紮下休整。令各小隊自去尋些乾淨積水洗滌衣物,並於背風之處生火以供晾烤衣物及衆人暖身之用。同時,由各大隊那邊下發定量乾糧至小隊。這乾糧非如之前藥食那般,便只是裹腹以生出氣力之用。修仙之人吸納天地間靈氣,確可長久不飲不食。然眼下既不能動用靈氣,那便與凡人無甚差別,久勞疲憊之後,仍須喫喝以恢復身子。可惜,亦如藥食一般,這乾糧也帶得不夠。

    中央營帳那邊,枚泉處置完手中事情後,便領着兩人在周圍水草豐茂之處找尋有無可食用的野菜。或自己彎下腰去折,或指點那兩人去採。一會兒工夫,倒還真蒐羅了三小捆野菜。回到營帳附近一處地方,這裏已用火折點起了篝火。四周支起長杆,杆上晾滿了衣物。一些近衛精英小隊之人正圍在篝火旁,這些精英驕子們平日裏總是一副矜持高貴做派,冷清純淨打扮,眼下卻只能各個光着上身,卷着褲腿,或坐,或站,或取熱水飲用暖身,或察看衣物晾乾與否。一眼望去,俱是此類情景,觀之與山下凡人之相併無二異。

    見枚泉走了過來,衆人皆起身。枚泉笑了笑,舉起手中野菜,又左右指了指身旁二人,朝衆人說道:“新鮮的野菜,弄來一起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