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一百六七、學堂數年
    因是硬接下了方纔那兩下,戌甲覺着還能再戰,便又幾步上前打去。這一次,戌甲有意先閃身至中線以外,側滑過一拳之後,立刻一步上前下蹬腿踹向器械底座。這一步剛踏出,器械又是迅速一退。然於戌甲而言,方纔那一腳踹空無甚要緊。前腳剛落,跟上去又是一記中鞭腿踢向器械一側半截高處。砰地一下,器械微微一震,被踢了個結實。戌甲則藉着反彈之力,迅速後撤兩步,擺穩架勢,站在器械側前方。

    這暗室的對練器械不光能前後移動,還能俯仰轉向。戌甲剛一站住,器械便已轉向,並一拳打來。這一拳着實是快,戌甲躲閃不及,仍是擡臂硬接。此時,器械自背後中段高處又轉出一臂,朝戌甲腰間掃來。戌甲餘光一瞥,立刻擡腿去擋。剛一擋住,便又瞥見另一臂朝自己腰間另一側掃來,只得疾速流轉靈氣,以另一腿去擋。只是,腿上才一喫勁兒,迎面便感覺到一陣拳風。戌甲已然來不及去看來拳如何,想也不想便叉起雙臂護住面門。可惜戌甲靈氣流轉得還是慢了一剎,被器械這一拳打散了守在面門前的架勢,砰地一下仰面飛了出去。這一擊若只憑肉身來接,那着實有些喫力。戌甲倒地之後,就勢翻滾了幾圈,再想起身之時,便覺着眼前一陣眩暈。直起腰身,腳下已略略有些不穩。說起來,方纔器械打出這一套的速度之快,換作與戌甲修爲相當之人是決然打不出的。趙塚子教戌甲如此對練,便是習練靈氣流轉的快慢。此外,也有磨練抗打之意。按其說法,此二者皆是用體之根本。

    稍稍穩住氣息,戌甲探步上前。待接近器械之時,忽地踢出一記低鞭腿。器械亦跟着伸出中段位置的一臂來擋。砰地一聲,器械又是微微一震,戌甲則迅速收腿並碎步後撤。再次探步上前,摸準了距離,戌甲又是一腿踢出,又踢得器械微微一震。此時,戌甲心生一念,便只後撤半步,又起另一腿踢向器械。然僅是這半步,便令戌甲的身形慢了些許。這一腿踢出一半之時,器械已然伸出中段同側的一臂來擋,如同方纔戌甲提膝格擋一般。只是人出拳腳必有先後,器械卻可上下兩臂同出,猶如二人合擊一般。戌甲身形尚未收回,面門便已感到拳風,只得急忙擡臂去擋。將臂前後擋下兩拳之後,身形墜墜不穩,腳下步子已亂。戌甲一閃念,正要流轉靈氣至雙腿,便忽地有一腿喫痛。跟着,自一側被掀翻,整個人結實地摔倒在地。而戌甲身子剛一落地,器械竟不進反退,後移了約莫兩步遠停住,並再無任何動靜。

    戌甲側翻過身子來,仰面躺在地上。剛纔那一下雖摔得結實,卻算不上有多重,只是靈氣流轉不及,一條腿被器械掃得很是生痛。慢慢試着彎起痛腿,伸手摸到腿上幾處位置,稍稍用力按壓了幾下,痛感漸漸消退了些。再直起身子坐起,定了定神,穩了穩氣息,這纔看着器械嘆了口氣。似先前那幾下子戌甲其實已試着應對了多日,然時至今日卻一次未成,只在身上留下層層多處青瘀傷情。坐了一會兒,戌甲緩緩原地站起身,籲出一口濁氣,轉身走到不遠一處位置上,腳尖快慢點地數下,對練器械便四臂歸攏,緩緩退回原位,與進屋之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走回放置衣物處,戌甲先自外衣衣袋中取出藥膏塗抹於傷處,再以手法輕揉十數次。而後,才拆掉繃帶並穿好衣物。伸展腰腹及腿腳數下,戌甲走到對練器械旁,伸手對其一拍,說道:“今日也要謝謝器械兄陪我對練,改日再來請教。”

    出了暗房,見屋內已空無一人。戌甲忽地心生一念,便倒立着沿四面牆壁走了一圈。而後,一翻身站起,一邊繞着胳膊,一邊朝屋門走去。出了屋子,走到外面,擡頭望向夜空。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戌甲只覺着一股說不出的暢快。說來,夜晚陰昇陽落,大口呼吸並非好事,趙塚子自然也提醒過。可聽到戌甲說自己覺着舒服,便也不去禁止,只叮囑不要呼吸得太多。戌甲也聽話,每次深吸兩口就停。呼吸之後,覺着心明神清,再環顧四周,寂靜無聲,這是戌甲最喜,自小便如此。又自言自語道:“眨眼間又過去一天,無煩事叨擾,只專心做一二事,這日子過得真是快。”

    確實是快,一晃數月過去,戌甲一如當年那樣,整日裏只在學堂內,按着趙塚子新定下的路子修練。當初還未上山之時,便已聽說獨立山自古傳下來的功夫,講究的是接、化、發三步。上山之後,趙塚子等雖未如此言明,可按戌甲體會亦是這般教的,甚至學堂年試都是這般考的。

    這次趙塚子卻在領着去戌甲去過暗房之後,先與戌甲說了一通,而後纔開始教授。這一通說的便是,接、化、發三步之中,這接是第一步,亦是最要緊的一步。接不住,後兩步便無從談起。可遇上太快的招,來不及接。遇上太狠的招,不敢去接。那就乾脆不要去接,略去前兩步,只要閃躲開來,尋着空隙就擊發出去,這便是今後教授的大體路數。

    戌甲自然不解,問既如此,那前兩步爲何不棄之,反倒還要先學。趙塚子解釋說,先練接與化,實是練的如何掌控力道。接與化練到家了,發那一下子才能做到心中有數。須知一下打出去之時,並非力道越大越好。力太大了,出招易老,會被抓了身後破綻。可力道小了也不行,打不退敵,縱然不被敵擒住,亦會在收招之時,露出身前破綻。且出手並非次次皆爲圖殺傷,有時只爲制服,若殺傷過甚,反而壞事。而那自古傳下來的功夫,一接一化,卸勁纏繞,較之更長於制服。至於戌甲今後要練的那些,練時仍須如以往那般成套地練,打時卻要拆散開來,挑簡單的打。動作越是簡單,來回便越是迅速,破綻便越是小。

    按着趙塚子的話練了些時日之後,戌甲漸漸體會到了一些,卻並未全然領會。趙塚子便再次領着戌甲去到暗房,一番對練之後,戌甲便將剩餘的那些領會了大半。此後,趙塚子只每隔幾日在一旁看上幾眼,偶爾提醒及指點幾句,其餘時日裏皆是由着戌甲自己去練。今夜便是如此,往後仍是如此。山上歲月長,幾年工夫一晃便已過去。戌甲的道法修爲並未有明顯進境,可體學的本事卻長進不少。一招擺開架勢之時,單一眼看去便已覺着大異於過往。以至於得其間空閒,頭一次與鄔憂對練之時,一見戌甲擺開架勢,鄔憂竟怵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