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一聲怒吼，整個房間靜了下來。
虛幻的身影沒有回話，而是靜靜俯看着表情嚴肅的寧封，眼神看不出任何波動。
無論是嘲諷，亦或是憤怒，在那深不見底的紅色深淵中統統不存在，只有平靜。
氣氛降到了冰點，空氣中瀰漫着未知的香氣，卻無法緩解一絲一毫的壓力。
理智告訴寧封，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隱忍。
只要開口道個歉，或者插科打諢一下，現在的狀況其實是可以緩解的。
但這一次，寧封不打算這樣做。
因爲他真的有些生氣。
寧封承認，自己確實是很擔心激怒這樣一個敵我不明的存在，也很希望能和它構建一個友好的關係。
但這並不意味着寧封可以一再忍受對方的戲弄。
雖然是你的原因導致我瀕死，但你也救了我，兩相結合，我還勉強承這個情。
但忍耐是有底線的。
一次，兩次，你是大佬你牛逼，我就當你跟我開個玩笑沒什麼。
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戲耍我。
當戲弄沒有了限制，無論再怎麼修飾，那都是侮辱。
寧封明白自己的弱小，他所求也不是完全對等的資格，而是最基本的尊重。
血脈出現了問題，這是事關生死的嚴重問題，你在這個時候還拿在我尋開心，我真的不想再忍耐了。
坐在地上昂着頭，寧封看着那雙眼眸，一句話不曾說出口。
不是寧封不想說，而是根本說不出話。
從那道身影上逸散的恐怖壓力，讓他連開合嘴巴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陷入了無力的狀態。
就連剛纔的那一聲怒吼，寧封都有些想不清到底是哪裏爆發出的力氣。
到了現在，寧封反而也看開了，就靜靜地擡頭看着。
事已至此，管它到底是什麼，我現在就是無能狂怒了，死就死吧。
就這樣靜靜地對視着，氣氛在逐漸變得凝滯時，那個身影突然那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漂浮在空中的虛幻身影微笑一下後破碎，化作陰影重新融入到黑貓的身體裏。
恐怖的壓力一掃而空，房間裏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似乎剛纔的一切都只是恍惚時的錯覺。
但額頭滴下的汗水和加快的心跳，告訴着寧封這一切的真實。
以及對於自身弱小的無力感。
黑貓從牀上跳下，緩緩走到寧封的身前坐下。
“雖然你的憤怒和自尊毫無意義，但姐姐我不討厭有骨氣的孩子哦。”
一反常態的，黑貓的聲音不再那麼嫵媚，而是變得平靜柔和。
“弱小的人之子，你有資格知曉我的名字。”
像是悠久的風，終於終於吹過了平原，拂過了旅人的耳畔，輕聲低語：
“雅莉安娜。”
“我允許你這樣稱呼我。”
驀然間，寧封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記憶似乎出現了皺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像是遺忘了什麼。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黑貓的聲音變得神神祕祕，悄聲在耳邊響起：
“不過，有一件事我之前騙了你哦~”
黑貓微微仰頭，欣賞着他的表情，輕聲道：
“你不需要再簽訂契約了，因爲……”
！！！
寧封突然感覺小腹處一熱……呃，是胸口處一熱，像是被烙印上了什麼痕跡一般。
拉開衣襟，寧封看到了自己胸膛上交錯的猩紅紋路正黯淡下去，最後消失不見。
寧封：？？？
“你的那位教官說的並不是完全錯誤，憑藉着獻祭的那點的能量，我的化身確實沒有什麼多餘的力量。”
“所以，我做了其他的選擇。”
對他錯愕的表情十分滿意，黑貓，或者說雅莉安娜愉悅地點了點頭：
“其實，你之前就已經是我的契約者了呢。”
然後，她的眼眸裏閃過光芒，用充滿了蠱惑的聲音在寧封的心裏輕笑。
像是惡魔對召喚自己的無知凡人，約定俗成的那樣低語道：
“你，渴望力量嗎？”
……
……
“我可以給你力量，就像從前給那些通過儀式取悅我的凡人隨意降下恩賜一般。”
寧封坐在牀上，目光復雜地看着身邊的黑貓。
老實說他現在挺混亂的，一覺醒來被通知自己的血脈改變了，順便還成爲了未知存在的契約者。
對於這一切，他無力反抗，但其實也不是很抗拒。
因爲他確實渴望力量。
而且，至少從現在來看，對方向自己表達的是還勉強算是善意。
“但你是我的契約者，所以我會給你額外的選擇~”
“不過在告訴你之前，有一個問題……你覺得覺醒者的本質是什麼？”
覺醒者的本質？
寧封下意識想說擁有超凡力量的人類，但卻覺得雅莉安娜的問題不是那麼簡單。
“沒有回答？很謹慎哦，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跳到寧封的腿上，黑貓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用尾巴輕輕拂過他的下巴，嬉笑道：
“關於神靈，你知道多少？”
神靈？
寧封皺着眉頭思考起來，他想起，自己曾經在守望會的信息庫裏看到過這樣的描述：
“古代，神靈們帶着祂們的國度不請自來。”
神靈們的出現非常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祂們就攜帶着自己的神國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
接着就派出自己的使者和造物，在世界的各處傳播自己的信仰，肆意地降下了無數的神蹟。
祂們的使徒和一些造物也在凡人的世界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和孱弱的凡人共同生活，爲他們提供幫助。
凡有祈禱，必有迴應。
神靈有了信徒，凡人有了信仰，各取所需，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但那羣任性的偉大存在，並不只是帶來了奇蹟，祂們的出現給世界帶來的還有另一樣禮物。
戰爭。
當第一個百年過去，神靈們的蜜月期似乎也到了盡頭，祂們已經不滿足有原本擁有的一切。
於是，以聖戰爲名的戰爭在世界各處爆發了。
爲了各自的信仰，凡人們爲了取悅神靈而開始相互殘殺。
刀兵在每一寸土地上爆發。
連天的戰亂持續了上百年，曾經的一切繁榮都被戰火摧毀，文明甚至退後到了二百年之前。
但哪怕是這樣黑暗的時代，爭鬥中的凡人們依然沒有絕望，因爲他們有着信仰。
他們全都堅信着，只要保持信仰的純淨，無論是生命還是榮耀，神靈一定會在勝利後將一切再次賞賜給他們。
但第二個百年到來，一切都改變了。
有神靈親自下場出手毀滅了一個國度，原本就極力壓抑的戰火徹底失控。
神戰，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