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者又將選擇權交回到了寧封的手中。
……到了現在,還在懷疑嗎?
“艾麗斯,我真的是我。”
雖然這句話很怪異,但是寧封相信她能夠理解。
“我算是想起了過去的一切。”
“黑暗時代的一切,那時還在水晶中的你,逐漸壯大的先知會……那些事情,我都想起來了。”
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艾麗斯淺色的眼眸微動:
“艾麗斯啊,真是很久沒有聽到別人這麼稱呼我了……真的很久了。”
“你說,你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她深深凝望着寧封,用平靜的雙眸詰問着寧封的靈魂。
“你還記得,你曾經發過的誓言嗎?”
“……記得。”
挺直了腰桿,寧封正視着對面的觀星者。
“我曾向他們許諾,我會讓他們活下去。”
“我曾保證,我會在他們的前方引領,他們的前方只會有我。”
“我曾向你保證……”
深吸口氣,寧封說出了他曾最爲用心許下的誓言。
“我一定會回來的。”
一心赴死者,許下的最後一個誓言。
也是他,唯一一個不打算實現的誓言。
爲了他們,也爲了她,那時候的先知選擇犧牲自我來污染聖光之主,想要爭取喘息的機會。
從結果來看,寧封成功了,讓神靈沉睡了整整千年。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也失敗了。
他失約了,讓艾麗斯一個人等待着他回來,整整千年。
對於世界來說,他是英雄。
但對於一個等待着的女人來說,他是最糟糕的騙子。
“你沒忘。”
“沒有。”
氣息波動了一陣子,最後恢復了平靜,艾麗斯點點頭:
“那你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出現這件事,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沒有。”
寧封不打算解釋,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任何的解釋都是蒼白的。
似乎對於寧封的平靜感到意外,艾麗斯挑了挑眉,將身體向後靠去。
“那你現在還敢來見我?”
“…………”
搖搖頭,寧封依舊堅持着自己的決定。
空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艾麗斯眯起了眼睛,身上的氣息也開始變得危險。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先知大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身體前傾,觀星者的眼眸亮起,緊緊盯着先知,一字一頓地問道:
“對於這些,你真的已經沒有要解釋的事情了嗎?”
這是最後通牒。
“沒有。”
“我沒有任何事情想要解釋。”
難言的沉默中,寧封一直沒有低下過頭,一直看着艾麗斯的眼眸。
“錯誤已經造成,失約的人是我,我理當承擔一切。”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艾麗斯失望地搖頭,嘆息道:
“承擔一切……呵。”
閉上眼睛,艾麗斯似乎不想再看到眼前這個令人厭惡的背誓者,似乎正用行動驅趕着他。
就在寧封準備起身離去讓她再平復一陣子的時候,艾麗斯忽然睜開了眼睛。
“直到剛纔那一刻,我才覺得,你真的什麼都沒有變。”
“我……”
她看着寧封,冷不丁地說道:
“你其實沒有背棄誓言,不是嗎?”
!!?
“……你說什麼?”
眼睛漸漸瞪大,寧封沒想到艾麗斯居然會發現他一直刻意沒有提及的地方。
【我一定會回來的。】
“畢竟你當時只說自己會回來,而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
這句誓言,並沒有規定時間期限!
艾麗斯感覺有趣地看着一直保持冷靜的寧封忽然失態,嗤笑着搖頭:
“連一個小女孩兒都騙,當年的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我,你,那個……
眉毛不斷聳動,寧封張口結舌了半天,到底是沒有說出一句連續的話。
小女孩?
當年的你?
“…………”
在這種細節上,還是理性地保持沉默吧。
不知是不是寧封的錯覺,他感覺整個事情的畫風忽然開始跑偏了。
你不應該生氣的嗎?
得意地欣賞了一會兒寧封的表情,艾麗斯語氣輕鬆地調侃起來:
“很意外?”
“你不會真的以爲這些年,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吧?難道在你心裏,我只是一個只會自怨自艾的怨婦?”
嗤。
“收收你那令人不知說什麼好的彆扭自尊吧,救世主大人。”
寧封:?
???
“你現在這幅樣子,着實讓人看着火大。”
“簡直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樣!”
觀星者的氣質迅速改變,變回了寧封熟悉的艾麗斯的風格。
她撇了撇嘴,嫌棄地白了懵逼的寧封一眼:
“你不需要將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對着那位從以前開始就一直選擇獨自承擔一切的男人。
她說:
“現在是不是感覺很受傷?覺得你身爲先知的自尊受到了挑釁?沒有獨自承擔一切,是不是感覺很難受?”
呵呵。
嗤笑着,她擺弄着長髮,輕鬆地說着:
“你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就算沒有你,世界還是一樣運轉。”
“我選擇成爲觀星者確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你,但也不只是因爲你。”
笑容收斂,艾麗斯認真地看着寧封:
“我是靠着我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選擇,你明白嗎?”
“這個選擇確實讓我痛苦了很久,一直體會着所謂舉世皆寂的孤獨,我也想過後悔。”
“但是!”
咚。
艾麗斯用力拍在桌子上,又像是重重地拍在寧封的心臟上。
“我沒有那麼脆弱。”
“我也不需要你來替我難過。”
從椅子上起身,艾麗斯大步走到寧封的身邊,然後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不要再把自己當成悲劇裏自我犧牲的可憐英雄了。”
“我不需要你來拯救,你啊——還是救一救你自己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以及她那恨鐵不成鋼的慍怒,還有些迷茫的寧封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是這樣啊。
原來,把自己困鎖在過去的,不是別人。
而是我啊。
“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
聽到這句話,艾麗斯也微笑起來。
“現在該說的話可不是這些啊。”
啊啊,是啊。
他說:
“我回來了。”
她說:
“嗯,歡迎回來。”
她笑着,淚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