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什麼？”莫連哼笑了一聲，疲倦地往後一靠，閉上眼。
“做了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會做的事。若不是我肯定，那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僞裝，的確是他本人，我還真要懷疑……那根本就不是莫凌。”
“！”
好敏銳！閆慕幽暗嘆。
“他把我從封地叫回京城，在京城封了王府，甚至……又把兵符還給了我。”莫連拿出一個很小的牌子滿不在乎地扔在了桌上。
當初被莫凌千方百計奪走的東西，毫無前兆地又回到他的手裏，實在讓他不敢相信。
“前陣子有刺客想刺殺我，也是他暗中派了人來保護我。”莫連嗤笑，“我是不知道他這次又打算做什麼，但是……不得不說，他這種行爲，的確讓我失去了判斷能力。”
忽然對他有了真正對待兄弟該有的態度，這讓他恐懼。越對他好，越讓他渾身發冷，害怕這背後會有更大的陰謀。
莫凌已經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還什麼是隻記得莫凌再來剝奪的。命嗎？他大可以直接拿去！
那天晚上，已經用盡了他一直以來儲備的所有氣力，這幾年，他真的已經很累很累了。
疲倦不堪的眼神，和閆慕幽在外面時看見的一模一樣。原來，他顯露出的疲倦，並不是之前被莫凌逼的，而是這三個月來讓他措手不及的變化。
“不只是莫凌的行爲奇怪異常，最近……就連我自己也變得奇怪起來了。”莫連苦惱地擰緊了眉。
鳳雲闕眸色一暗，“你，哪裏奇怪？”
莫連看了鳳雲闕許久，又察覺到閆慕幽好奇的眼神，沉默了好半天才徐徐道：“最近，一直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夢裏總會覺得那些畫面很眼熟，可醒來之後又全然不記得內容，每天每天都在做同一個夢。”
最讓他混亂的就是……明明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可他就是有種感覺，夢裏的那兩個人，是他和莫凌！
“……”
這種反應……閆慕幽的手在桌子下面拉了拉鳳雲闕的衣襬，後者點頭。
因爲那隻惡鬼，莫連的前世記憶受到影響，那些夢……恐怕就是前世的事情，因爲還沒有完全恢復記憶，孟婆湯的效用還在，醒來後他纔沒辦法想起那些本不該屬於這一世的他的記憶。
再不快點，等他恢復了前世記憶，就真的不太好辦了。
消除過去的記憶，不是隻爲了避免凡人做出不該有的行爲，更是因爲一旦超過一世的記憶負累在一個凡人的身上，以凡人的身軀是絕對無法負荷的，會直接導致靈魂的毀壞。
莫連按照原有壽命死亡，他沒有任何異議，可是他是收服那隻惡鬼的關鍵人物，要是在不該消失的時候消失了，他找誰說理去？靈魂一旦壞掉了，想修復是需要消耗強大的法力的，爲了個凡人，怎麼想都不值。
“你的狀況，我們已經充分了解了。”鳳雲闕果斷地打斷了莫連越發消極起來的話語，冷靜地說道：“我想，你一定也很希望恢復到平靜的生活吧？”
“平靜的生活？”莫連忽然大笑了起來，臉上充滿了不屑，“你以爲，生在皇族，又有那種‘皇兄’，我過得了平靜的生活嗎？”
“……”
“事已至此，我不會奢望那種根本不可能的事，我只希望……”得到一個真正的解脫。
沒有讓他憤恨，讓他失去自我的那個莫凌，沒有讓他頭腦混亂，噩夢般復活的現在的莫凌，他只想回到他母妃還在世時，他父皇還在世的光景。
鳳雲闕從莫連的心口看見些微的死氣，手指在桌下飛快地畫了一個圖樣，對着莫連的胸口把那圖樣探了過去。
莫連的眼神怔了怔，一點點恢復之前的光澤。
“小闕闕？”閆慕幽白癡地看着這一變化，嘴巴怎麼都閉不上。
“我是閻王……和凡人離得太近，很容易給凡間的人造成負面影響。”他身上地府的氣息太濃，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把莫連的魂魄直接勾到地府去。
“那不是比水伶的勾魂眼還好用……”閆慕幽笑得奸詐，“以後要是水伶出現了什麼問題，小闕闕你可以頂替他耶。不用動手，只要站在需要勾魂的人面前，人家就自動和你走了。”
“胡說什麼。”鳳雲闕無奈地敲了下閆慕幽的頭頂，向莫連努了努嘴。
爲了以防萬一，鳳雲闕也不再浪費時間，在莫連的眼神恢復清明也稍微冷靜下來後，即刻說道：“不管你能不能過上平靜的生活，既然你都已經對我們說了這些，我們也會給你相應的迴應。”
“迴應？”莫連挑眉，“何意？”
“帶我們進宮。”
“……”
“我們來找你，就是爲了見到重生後的‘莫凌’。”
***
以前莫連想入宮並不太容易，即使沒有了兵符，莫連在朝中的聲望也不是說一點都沒有了，儘可能不讓他與朝中人士接觸，就是莫凌的處理方式，一旦莫連有和朝廷官員的接觸的跡象，莫連就會把那官員降職或發配，以示警告，警告他……再有越界，下次就會要了他的命。
但自從三個月前開始，不管莫連以什麼名義表示想入宮，‘莫凌’都不會有任何的阻攔。試過幾次之後，莫連也懶得再找理由，爲了確認‘莫凌’到底玩什麼把戲，他一有機會就到皇宮裏見他，試圖從他的神態當中尋得蛛絲馬跡。不過……可想而知，他絕對看不見任何的陰謀詭計，最多隻會面對着一個對他心有愧疚的人，讓自己陷入更多的迷茫當中。
莫連接受了鳳雲闕的要求，答應明日一早就帶着他們進宮面聖，這一晚，他們則住在了莫連安排給他們的房間。
房間距離莫連的房間很近，都是在同一個院子裏，莫連的房間在東，他們的房間在西，莫連房門口把守着的侍衛正對着西側，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在莫連的眼底。
“他好像也沒有完全相信我們嘛。”閆慕幽從紙窗往外瞄了兩眼，撇撇嘴。
對面房間的侍衛們烏溜溜的一雙眼睛筆直着對着他們這邊，看着可怪嚇人的，一想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外面也有人這麼盯着，這還讓不讓人睡了？
鳳雲闕怡然自得地躺在軟榻上，手伸到邊上的小桌上摘下一顆葡萄放進了嘴裏，“他又不是笨蛋，像我們這種不明身份的人，要不是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他沒辦法輕易放我們離開，他纔不會讓我們住下來，甚至答應帶我們入宮。你該不會真的以爲他相信你所謂的，我們是神算子……之類的話吧？”
神算子？不管怎麼說，幽幽那種說法，還是有點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點。莫連一直以來都爲了能夠找莫凌報仇而處心積慮着，如果沒有過人的頭腦，不可能能一直活到現在吧？
他的確因爲莫凌的死而復活少了些許的冷靜，可這也不代表他的頭腦一下子退步到了會被那種謊言欺騙的程度。
“那他……”
“先監視着，等入了宮再看我們究竟想做什麼。如果我們有什麼不軌之舉，皇宮禁苑重兵把守，我們插翅難飛。”
“小闕闕……”閆慕幽飄到他的身邊蹲下來，一臉哀怨：“你能不能不要一臉平靜地說出那麼恐怖的話。”
“可我說的是事實。我不能隨便使用法力，明天入了宮，你可要記得暫時把我們都當做是普通的凡人，談吐間都注意一點。記住，就算被官兵抓住了，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也是沒辦法讓我們輕易脫困的。”
“這樣更好啊！”閆慕幽毫不介意地把屁股往軟榻上一坐，鳳雲闕自覺地給她挪出了一些地方，讓她也躺了上來。
美滋滋地把頭靠在鳳雲闕的肩膀上，閆慕幽笑道：“要是每次都用法力作弊也很沒勁嘛，對凡人很不公平啊。有我和你在，就算只是用一張嘴，也一定能順利地把事情解決。”
“……”
有那麼容易嗎？這個疑問鳳雲闕沒有說出來，在閆慕幽興高采烈之時給她潑冷水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幽幽……”
“嗯。”閆慕幽舒服地閉着眼，模糊地應了一聲。
鳳雲闕把玩着她的頭髮，眼神柔和，“等這次的事情結束後，我們……”
既然已經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他認爲有些事情，早點定下來早安心，避免夜長夢多。
“……”
“……幽幽？”
沒人迴應。
一股均勻的熱氣噴灑在他的頸側，鳳雲闕好笑地側過臉，果然看見閆慕幽一臉幸福地吧唧着嘴……睡着了。
“還是……等事情結束後，再說吧。”鳳雲闕嘟囔着，把薄被一拉，也攬着閆慕幽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