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雲山風雲 >第十七章 合謀
    (17)

    張宗庭一時也愣住了,他緊走兩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白淨面皮,瘦高個子,三十來歲,似笑非笑的神色,透着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張宗庭朝着那人拱拱手,微笑着說道:“這位兄弟,面生得很啦,不知有何見教?”

    那人頓時就朗聲笑道:“五爺,俗話說得好哇,一回生二回熟嘛!‘見教’二字實在不敢當啊,只不過小的有幾句話想跟五爺聊聊,不知五爺可否賞光?”

    張宗庭盯着面前這個年輕人,半天才說道:“兄弟,實話實說啦,我可是一個圖利之人,沒有好處我是不談的!”

    那人哈哈一笑道:“五爺真是爽快!是否有利,那要看你怎麼想。等我們談過之後,五爺自然就會明白!我怎敢勉強?”

    張宗庭略微沉思了一下,擡頭說道:“那好!我們還是先談談吧!”

    說着就要上前去。那個僕人急忙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張宗庭回頭看了他一下,低聲地對他說道:“沒事的!你在這裏等着!我倒要看看他想說什麼!”

    說完,就走上前去,快步來到那個年輕人的面前。那個年輕人把手一伸,笑着說道:“五爺請!我們到上邊去談!”

    張宗庭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纔看得真切,原來路邊有一條小路,直通向山上。張宗庭二話沒說,就上了小路,一直往山上去了。那個年輕人也緊跟在後面。大約走了一里多路,只見路旁不遠處有一塊大青石板,很是寬敞平整,足可坐下六七個人。

    那個年輕人就在後面說道:“五爺,我們就在這裏談吧!”

    張宗庭回頭看了他一下,什麼也沒有說,徑直往那裏去了!兩人來到青石板上,撩起衣服,席地而坐。張宗庭往旁邊看了看,覺得這個地方還真不錯,離那條小路不遠,四面又林木茂密,非常的僻靜,很適合他們談話。向四周看過之後,他便回頭看着那個年輕人,等着他先開口說話。

    那個年輕人坐在他的斜對面,擡臉看着張宗庭,微笑着說道:“五爺,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但我可是很早就知道你呀!十多年前,你剛剛成家不久,帶着懷有身孕的妻子去鎮上看花燈,沒有想到卻遭遇一場禍事!你的妻子被別人踩踏,不幸小產,最終母子都沒能保全,實在叫人痛心啦!更叫人寒心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據說五爺居然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實在叫人覺得冤枉啊!這麼多年啦,五爺難道就不想找到仇人,好報仇雪恨嗎?”

    張宗庭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仍然感到很喫驚。他沒有想到這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對他的情況居然如此地瞭解。說實話,自己的這些往事,他是從不輕易地向別人說的,一來是怕觸及自己心裏的傷痛,二來是覺得說出來也無濟於事。當然,他也知道,即便他不說,這些事也肯定會有人知道,尤其是在這南雲山以內。但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不像本地人,他怎麼會知道呢?他盯着那個年輕人看了半天,心裏暗自想道:難道他知道楊貴仁是我的仇家?自己是打算私底下偷偷地報仇的,這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想到這裏,他伸手扯斷了身旁的一根青草,把那草含在嘴裏,看着他鎮定地說:“這麼說——,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誰了?”

    那個年輕人笑着說:“這是肯定的了!不然的話,我也不會找你說的嘛!”

    張宗庭依然含着那根青草不急不躁地說:“這樣說的話,那麼——,請問你到底是誰?”

    那個年輕人的臉色突然變了,陰沉着臉說:“不瞞你說,我是翠萍的兒子!你的這些事情,都是我娘告訴我的!”

    張宗庭聽他說完,把那根青草從嘴裏拿出來,急忙問道:“你是翠萍的兒子?”

    那人低着頭輕聲地說道:“是的!我就是翠萍的兒子!”

    張宗庭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想從他的容貌裏找到一些楊貴仁的蛛絲馬跡,可他看了半天,實在沒有辦法將面前這個人與楊貴仁聯繫到一起。翠萍,他是知道的!儘管他沒有親眼看見過她,但在這南雲山內,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的!想當年,就是這個女子掀起了一場波瀾,讓鄢二姑和楊貴仁最終離家分居,並差點讓楊、鄢二家結下深仇大恨。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翠萍竟然還有個兒子!看來,這個年輕人是來者不善啦!要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有好戲看了!

    張宗庭用手捻着青草,看着他問道:“那你和楊貴仁是什麼關係?”

    那個年輕人也擡起了頭,臉上現出痛苦和無奈,好半天才說:“怎麼說呢?其實——,我也不知道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娘說,我是他的兒子!可就算是他的兒子,我也不把他看作我的父親。幾十年來,他對我們不聞不問,沒有一點恩情!不過呢,我並不在乎什麼。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什麼也不在乎,我只想讓楊家人不痛快,我只想報仇,替我娘討回一點公道,讓我孃的在天之靈得到一點安慰!”

    張宗庭又把草含在嘴裏,始終在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臉色,等他說完之後才說:“你想怎麼報仇?就憑你一個人?”

    那個年輕人輕輕地笑了一聲說:“說實在話,我早就有報仇的打算,這次來也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我幾天前就來了,卻聽說他死了!我不知真假,想搞個清楚明白,就去給他弔孝,被楊家人趕了出來!”

    張宗庭咬着那根草,似笑非笑地笑說:“那你找我做什麼呢?”

    那個年輕人看着他說道:“我知道,你們南雲山內四大爺,雖說有些矛盾,但關鍵時刻還是一直對外的!我找你呢,一是爲了請你袖手旁觀,二是想請你幫個忙!眼下呢,我人手不是很夠,你能不能幫我找幾個人?”

    張宗庭依然咬着那根草笑着說:“這個忙我可幫不了!不管怎麼說,我還要在這南雲山內混下去,一旦被楊家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煩了!不過呢,我可以給你幫個錢場!有了錢,你還怕請不到人嗎?”

    那個年輕人聽到這裏,急忙站起身,雙膝跪在地上,朝着張宗庭磕了三個頭,滿臉感激地說:“那我就替我娘謝過五爺了!”

    張宗庭把含在嘴裏的草吐出來,站起身來,伸手把他拉起來,陰沉着臉說道:“楊貴仁自己做的孽,也到了該還的時候了!我們倆就這樣說定了,你定個地點,到時候我叫人把錢送給你!不過呢,我先把話說在前頭,這件事情只能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我可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

    那個年輕人急忙說道:“五爺,請你放一百個心,我絕不會說出一個字!”

    然後千恩萬謝地,並說好了約定的地點。張宗庭答應了,就和那個年輕人分了手,自己先匆匆地下了山。

    來到路上,只見那個下人正在路上張望着,滿臉的焦急。路上沒有行人,張宗庭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朝着那個下人揮了揮手,就和那個下人一起,急匆匆地回家了。

    等張宗庭走遠了,那個年輕人才急匆匆地下山。他還有很多的事情,他要趕在楊貴仁出殯之前,將這筆拖了好久的帳徹底算清。

    且說陳賢德回到家裏,料理了幾件家務事,就坐下來吸着煙,喝着茶。一坐下來,他又想到了李大聖。他沒有想到,這個李大聖今天竟然如此反常,竟然對自己也不相信。這隻能說明一點,這個楊貴仁死得蹊蹺。楊貴仁要是死得蹊蹺,就一定是有人爲了報仇!楊貴仁就是個混世魔王,得罪了一些人那不足爲奇,但關鍵的是,楊貴仁的這個仇家又會是誰呢?李大聖要是知道點什麼,那就說明是熟人!一想到楊貴仁的仇家有可能是熟人,陳賢德就感到喫驚!他在腦海裏把各種可能的人選過了一遍,可都沒有讓他自己信服的結論。

    正在想着,女兒鳳姐拿着一把野花從外面進來了,滿臉紅撲撲的!鳳姐一邊跑一邊叫着:“爹,看我摘的花!”

    或許是兩個大的孩子都不在身邊,陳賢德就對這個女兒自然多了一份疼愛。平常的時候,就少了一些嚴肅,喜歡逗她玩。看着她高興的樣子,故意板着臉說:“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學起男孩子了?到處亂跑的?”

    鳳姐噘着嘴說:“爹,我哪裏亂跑了?這是從院子裏掐的!”

    陳賢德這才把女兒拉到身邊,輕聲地笑着說:“這還差不多!可不能摔着!”

    正說着,鳳姐的娘也從外面進來了。她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對着陳賢德說道:“她爹呀,這個楊貴仁怎麼死的?前幾天還不是好好的嗎?”

    陳賢德看着她說道:“這事我也覺得蹊蹺。聽楊家人說,像是中風,死在外面的,回來的時候就斷氣了!”

    鳳姐的娘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這人啦,就是難說。看着好好的,說死就死了!”

    陳賢德摸着鳳姐的頭,笑了一下說:“這說起來呢,也很正常,都六七十歲的人啦,有個三病兩痛的,沒什麼奇怪的!”

    鳳姐正玩着手裏的花,聽他們說什麼死的死的,連忙跑到旁邊的桌子邊,拿起了一個瓶子,說是要把那花養起來。鳳姐的娘急忙站起來,跟着她去了。陳賢德忽然想到剛買的那幾畝田,也該讓人去料理了,就站起身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