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雲山風雲 >第二十六章 風水寶地
    (26)

    說起這獅子嶺,私下裏其實還有很多神奇的傳說。當然,這些神奇的傳說都跟陳賢德這個家庭有關。

    南雲山內的人都知道,這獅子嶺遠看像是一頭獅子,位於南雲山的東南方,正處在陳家窪和張家大灣之間,很早以來就是陳家的墳山。只要是陳姓之人,死後都埋葬在這裏。幾百年來,陳氏宗族雖然說也在不斷地繁衍着,人丁也算興旺,可也沒有什麼大富大貴之人,獅子嶺也沒有什麼可說的神奇之處。可自從陳賢德的父親陳耀先慢慢地發家致富以後,有關的傳說就逐漸地有了,並悄悄地流傳開來。

    有人私下說,陳耀先之所以能夠發家,其實是得了地的,是祖墳冒了青煙了。他們說,陳耀先的父親,也就是陳賢德的爺爺,葬在了這條龍脈的真穴之上了。

    這樣的話頭一起,就有人想起過去的事,於是那傳說就逐漸地豐富起來,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他們說有一年的冬天,陳耀先到獅子嶺上去砍柴,由於雪後不久,路上很滑,他一不小心就從狹窄的山路上滑了下去,整個人就順着山勢往下滾。那山路下面剛好是一個斜坡,幾乎全部是砂石的,樹和草都不多。他父親就從那斜坡上一直往下滾,一直滾到坡底,落到了荒草叢中,才被一叢雜草和野藤絆住。

    可能是受到驚嚇,也可能是頭轉暈了,他躺在草叢中迷糊半天才清醒過來。醒過來之後,他還有些後怕,一邊唸叨着祖宗保佑,一邊慢慢地爬起來。試着走了幾步,感覺腳應該是被崴了,有點疼;身上也有幾個地方被擦破了皮,火燒火燎的,也有些疼。

    他勉強走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就找個地方坐下來,往四周看看。周圍全是雜草,一人多高。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幾棵七葉一枝花。身爲山裏人,他知道那是一種草藥,就起身走過去,想把它挖出來。當他順手去拿腰後掛着的彎刀時,才知道彎刀不見了。他知道,這彎刀應該是他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時候搞丟的。他只好在旁邊掰斷一根樹枝,就用這樹枝把那七葉一枝花挖出來。挖出來之後,把那根搗碎,敷在腳上。敷了藥,歇息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腳雖然不疼了,可彎刀搞丟了,柴禾是砍不成了,他就站起來,順着草叢往山下走。

    這裏的山他是熟悉的,山下就是黑水河,河對岸就是張家大灣的地界了。走過了雜草叢就是一片樹林,過了樹林就是一個山坳,山坳下面就是一塊水田,離大路就不遠了。他的腳還是有些不大方便,走的時間長了還是有點疼,他只好坐下來歇息。正歇息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鳥叫,擡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片樹林。看着那片樹林,他忽然覺得有些奇怪。這樣的季節,山上的樹都是光禿禿的,卻只有這一片樹林還是密乎乎青乎乎的。他就站起來,走過去看看。走近了,他就看到,密林之中有塊平地,平地上長滿了青草,草色青亮亮的,就像是二三月的樣子。他轉過身來,往對面看過去,估計這山的朝向應該是東南方,看不見河,只看到對面的山形起伏,卻也不太險惡。他又往山坳的兩邊看看,兩邊的山樑如同兩隻伸開的胳膊,圍而不合。看到這裏,他忽然心裏一動,覺得這裏似乎應該是一個好墓地了。他心裏想着,這幾年來,父親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自己早就想給他找一塊墓地了,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裏找到了。自己雖然不懂風水,但憑感覺應該是不錯的。有了這樣的心思,他就記住這個地方了。

    過了幾年,他的父親去世了。像他這樣的人家,是沒有那麼多的講究的,他就請了幾個自家的,連下葬的日子也沒有請陰陽先生看的,就憑着他自己的想法,將父親葬在那個山坳裏。

    這些事本來都是很平常的,可自從他發家之後,就逐漸的有了一些故事出來。有人說,那天挖井的時候就有些神奇。南雲山裏的人把墓穴也叫井,挖井就是挖墓穴。那天去幫忙的有七八個人,聽其中的一個人說,他剛開始挖的時候就感覺不一樣,那土哇,是出奇的鬆軟,黑乎乎的,還帶着一股香味;挖到一半兒的時候,他竟然還看到了一堆蚯蚓,黃乎乎的,擠成一堆。

    還有人說,下葬那天就更神奇了。夜裏本來是下着雨的,可到了出殯的時候,天氣竟然晴了,藍天白雲的。送葬的人走到那山坳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有一層薄薄的青霧,籠罩着那一片樹林。太陽照着那一片青霧,竟然是五顏六色的。

    總而言之,隨着陳賢德的家庭越來越發達,這些讓人分不清真假的傳說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神奇。後來,竟然有位風水先生也去看過了,他的結論是,這就是一塊風水寶地,據《堪輿寶鑑》上的說法,這是“筲箕地”,來龍悠遠,藏風抱水,不可多見。

    所有這些傳說,陳賢德也偶有耳聞,但他卻是不相信的。在他的心裏,父親之所以能夠白手起家,還是因爲他心地善良,能喫苦,能忍讓,不計較。當然,他不相信絕不代表別人不相信,南雲山裏的人大多數還是相信這些神奇的說法的。有人私下裏說,他陳耀先是個好人,這的確不假,可南雲山裏好人多得很,比他陳耀先能喫苦的人也多的是,偏偏是他陳耀先富了,你說這是爲什麼?這當然沒人說得清楚,於是相信陳耀先的父親得了風水寶地的人就越發多了起來。信的人多了,那個山坳就熱鬧了,送到這裏埋葬的人就多了起來,甚至超過了獅子嶺西邊的老墳山。不過,無論怎麼說,這還是陳家的墳山,外姓的人是不可能埋葬在這裏的。這是規矩,陳氏宗族的人可以用性命維護的規矩。關於這一點,南雲山內的所有人都是相信的。

    直到快喫中午飯的時候,陳賢德才從四柱嘴裏知道了那幾個人的確切消息。根據四柱的打聽,那幾個人就是走到獅子嶺下邊的黑水河上遇到劫匪的。那一幫劫匪有的是蒙着臉的,有幾個就用鍋底灰抹在臉上。他們連招呼也不打,出手乾淨利索,幾個人都死了,只有一個是重傷,支撐着一口氣跑回去了。可奇怪的是,那幫劫匪又似乎不是爲了錢財,就連陳家人送的那個包袱,他們也沒有動。

    陳賢德喫完飯以後,就坐在廂房裏喝茶,一直在想着這件事,心裏隱隱地覺着有些不踏實。大約想了兩個時辰,他讓四柱去把陳賢良叫來,說是要和他一起合計合計這件事。時間不長,陳賢良就來了,兩個人就坐下來說着這件事。說了半天,陳賢德就喊四柱,說是讓他去辦兩件事:一是把村裏的年輕人召集起來,讓他們把平時打獵的土銃都拿出來,備好銃藥和鋼子,夜晚要輪流守夜;二是讓他備好馬車,明天就把二奶奶和鳳姐送到縣城,讓他們去找大老爺陳賢道,叫他知道這些事情,好做個打算。

    吩咐完了,陳賢德就讓陳賢良去村裏說說,讓各家各戶防備着。陳家窪是個大村子,前前後後也將近一千多人,陳賢良一家一戶去說了。長時間以來,這村裏人都有個認識,不管在村子裏怎麼樣,就算平時互相之間也爭爭吵吵,但一遇到外姓之人上門生事,便都能齊心,一致對外。村裏人聽陳賢良這麼一說,就都很氣憤,嘴裏罵罵咧咧的,說那張宗庭不是個東西。

    夜裏,村子裏的年輕人果然都出來了。他們打着火把,揹着土銃,村裏村外的轉着。村裏的年輕人平常的時候都愛跟着陳賢德練練拳腳,不論輩分高低,都嚷着叫陳賢德師傅。陳賢德也喜歡教教他們,也懶得和他們計較。在這些人中,有三個人還算突出,又長着一把子力氣,打起架來,七八個人也是近不了他們的身的。陳賢良就把那些年輕人分作三隊,讓他們一人領着一隊,輪流守夜。

    第二天一早,四柱就把馬車套好了,拉着陳賢德的媳婦和鳳姐去了縣城。孫大嬸留在家裏做飯。四柱他們剛走不久,孫大嬸就把二爺陳賢德的飯做好了,陳賢德就開始喫飯。剛吃了一碗,就聽見外面腳步聲響,望貴跑進來說,二爺,張宗庭張五爺帶着一幫人進村了。

    陳賢德把碗筷一放,站起來就往外走。望貴看他走的匆忙,急忙到廂房裏,拿了那根柺棍,緊走幾步趕上去,把它遞到陳賢德的手裏。陳賢德把柺棍拿在手裏,心裏就鎮定了。他拄着柺棍,不緊不慢地走着。他住在村子的東頭,張宗庭那些人是從西頭來的,從村子走過的時候,陳賢良早帶着一班年輕人等着。他們合在一起,往西頭走去。西頭有個打穀場,張宗庭沒有進村,他騎着一匹馬,帶着一羣人就在那裏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