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秒鐘,語氣比他更堅定,“她死了。”
沉睡的人只是面部看起來在沉睡,而伊狄能無比清晰地看見她鼻翼毫無顫動,手指也僵硬發白,顯然,人已經死去多時了。
而沃倫的神情,卻是完全沒聽懂般的毫無波瀾。他依然握着她的手,彷彿躺着的女孩只是生病了,睡着了,等她做完甜美的夢,便能睜眼醒過來,再滿懷依賴地喊他哥哥,甜甜地綻開一朵微笑。
看了很久,沃倫將手輕輕從少女指縫間抽出來,將她的手交叉,小心翼翼地放回腹前,眼神才落到伊狄身上。他銀色的睫毛垂落下來,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眸光。
“我知道……但這並不意味着,她不能再活過來。”他的語氣輕而詭異。
伊狄一震,“你說什麼?”
人死不能復生,即使在巫師界也沒有例外。除非……是超出一般巫師所知的,揹負着古老禁忌的黑魔法——它們具有驚人的力量,也伴隨巨大的代價。
伊狄皺着眉看着眼前神情瘋狂的少年,暗暗搖了搖頭。
她並不想多幹涉什麼,一切也許是她無意的罪,他因此怨恨她也無可厚非。但眼前人若要不惜生命地代價去復活一個人,也是他個人的自由。
伊狄唯一感到不安的,是他對她說了這句話。沃倫雖然失去了理智,但並不傻。他告訴她有辦法復生莉雅,恐怕只是別有所圖。
但沃倫似乎明知她不安,卻繞着圈子不回答,而是開口問道,“你相信——那位澤弗奈亞先生的證詞嗎?”
伊狄搖了搖頭,表示否認,又問道,“報上沒有登一絲一毫關於他的消息。你是怎麼知道他的?”
“費因斯告訴我的,”沃倫輕描淡寫地說,語氣間卻對費因斯教授毫無尊重,彷彿他不是兄妹倆的老師,“我讓他轉達給你的話,就是事實。魔杖是我拿給你的,也是我逼你參賽。但魔杖沒有問題,更沒有經過別人的手。”
她並不懷疑這點,於是應道,“我的確相信你的話。只是如果與你無關,究竟爲什麼會出事?而且,你爲什麼一定要我參選?”
這是她對沃倫目前最大的困惑。
但話問出口後,伊狄卻神情一窒,因爲沃倫垂眸聽着,忽然轉過頭去,背對她的方向,似乎在極力壓抑情緒。
半晌,才聽到他的聲音說道,“我早應該聽她的。如果你不上臺……”
也許莉雅就不會有事。
伊狄忍住沒說出來,她心中對這個理由已經有所猜測,“因爲……我姓裏德爾,對不對?”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她明顯地感覺到沃倫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她猜對了。
他很快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眼底幽深一片,“這個理由,現在無論如何,對我已經不再重要了,裏德爾小姐,”這次,他的語氣平淡,彷彿這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卻更像在證明什麼,接着又說道,“……你知道魔法石嗎?”
伊狄思索了片刻,誠實地搖了搖頭,“不。”
銀髮披肩的少年似乎並不在意,“那麼,這也不重要。我不需要你爲她的死負責,也不需要你來複活她。我只需要,你幫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我與莉雅的死究竟有沒有關係,還是兩說,”伊狄謹慎地回答,她還不打算輕易被要挾什麼,“不瞞你說,我的確考慮過意外是不是我自己失控造成的。但如果不是,我有什麼理由幫你?”
沃倫卻反問,“如果是,你會幫忙嗎?”
“我不知道,”伊狄聽到自己這樣說,“我並不瞭解你打算通過什麼方式復活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其次,就算有可能成功——”她頓住了,她發現她並不會因爲什麼可笑的愧疚幫助誰,除非對方足夠的理由吸引她。
但沃倫卻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反而有些開懷地笑了出來,“你看,果然你和我們都是不一樣的,”那笑容白慘慘的,他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脆弱,但很快就沉寂在灰白的平靜中,他淡淡地說道,“世上有一種人,是沒有感情的。哪怕是自己殺了人,哪怕知道有能力補救,也無動於衷的人。我以前以爲這種樣子的可憐人僅有一個,看樣子他倒不會孤單了。”
“我對你妹妹的生命這麼無動於衷,你不生氣?”伊狄有些不知所謂地看着他。
對面的少年背靠陽光,淺色的晨光爲他們兩人的銀髮鍍上一層金,他緩緩抿起脣角,“我從不強求任何人要爲誰感同身受,即使你真是兇手,我也只會把你利用完以後殺了,而不是問你爲什麼不生氣。”
伊狄點點頭,“如果真是意外,而且我也力所能及,我願意幫你。”
畢竟她對他剛纔提到的魔法石,還有復活人的方法還是很感興趣的——沃倫雖然看上去有些瘋狂,可他的智商還可靠,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古老的祕法,她自然很願意參與其中。
但沃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要你幫的只是一個小忙,你恐怕得不到什麼更多的好處。”
“沒關係,”她迅速地回答,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我也要回頭確認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真是我的失誤,我纔會幫你。”
他看了她一會兒,才頷首說道,“好。”
他真的答應了,讓伊狄頗感意外。
“這件事非我不可嗎?”伊狄試探地問道。
他沒理她,回頭輕輕蓋上了棺蓋。然後騎上了飛天掃帚,對她說,“上來。”
一路沉默着飛回霍格沃茨,兩人各懷心思,很快飛天掃帚降落在了禁林的邊緣。
“十點半了,”沃倫收起掃帚,戴上了兜帽,壓低聲音,“我們不能被學校發現,否則會被扣分的。”
伊狄嘆了一口氣,跟在他後面貓着腰。等兩人偷偷地溜過獵場看守人的柵欄,才紛紛鬆了一口氣。
快到城堡前,他們又特意一前一後分開走了進去,這樣誰都不會懷疑。伊狄一路往五樓走,路上一個格蘭芬多的男孩傻乎乎地一頭撞上了她,她倒抽一口涼氣,感覺頭上起了一個包。
“對不起,對不起,”圓臉的男孩一個勁兒地道歉,他想伸手去揀地上掉的書,但他忽然又瞥到她胸前的銀綠色領結,嚇得又口喫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