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伊狄·裏德爾 >第 60 章 第58章 籠中豹
    “懦夫”這個詞充滿的羞辱意味幾乎是一瞬間,就讓斯內普的肩膀氣得抖了起來。他很清楚這個詞爲什麼引起他這樣的情緒波動,這讓他回想起一些極其不愉快的回憶。他看着伊狄有些輕蔑的神情,心想:是這樣嗎?一個懦夫的行徑這麼明顯嗎?

    “爲什麼說他是懦夫?”情不自禁地,他就問出了口。等他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斯內普氣惱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他比他想象的更容易被她挑起情緒,這簡直太糟糕了。

    轉念一想,鄧布利多或許說的沒錯。如果她年紀輕輕就有這麼敏銳的眼光,證明她並不如他一開始所判斷的愚蠢。

    她會起作用的——也許也只有她,能引起他的注意,改變他們眼前糟糕的處境。

    “聰明和懦弱有一個很大的差別,”伊狄觀察着他,隨着他神色的變化慢慢翹起了嘴角,“他們拒絕去做一件事的理由截然不同。”

    “是什麼?”

    “聰明人注重利益,如果做一件事沒法使他們的利益最大化,他們寧可不做——無論看上去多麼可惜,”她一邊思索着,一邊力圖用最簡潔的語言道出,“膽小鬼就不一樣了,”她頓了頓,“他們明擺着有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事情不去做,還會找各種藉口。背後真正的理由,您知道是什麼嗎?”

    斯內普聆聽着,表情不變,“你說。”

    “或許可以用膽怯概括,但我認爲那不是全部,”伊狄凝視着他,“他們找的藉口,恰恰不是他們內心真正的庇護所,而是他們掙扎的枷鎖。這枷鎖阻擋了一切,阻擋他們的‘自由’,讓他們自憐自哀地整日嘆息,遺憾,怨恨。可您要知道,最可笑的事情是,這枷鎖漸漸也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庇護所,就像動物園欄杆裏的豹子繞着鐵欄反覆走,您讀過那首詩嗎?”

    他搖了搖頭。

    那是一首遙遠的,在她待在斯塔福德公爵的書房裏朗誦過的里爾克的詩,醉人的描寫觸及了她的靈魂深處。

    伊狄閉了閉眼,不願喚醒遙遠的回憶,她嘆了口氣,“那就不必讀了。可我想,馬爾福那晚的話告訴我,他害怕了。他渴望讓她回來,可是他害怕了。他害怕您,害怕校規,更害怕的是他失去了的父親,他依舊健在的母親。事實上,他害怕的也不是這些。”

    “他害怕的是改變現狀——即使現狀很糟糕,但他仍然害怕失去已有的一切。他微薄能力的泡沫會被戳破,一切未知的線索,都要靠自己從頭摸索。我最不能理解懦夫的一點也就在這裏,”她說,“在這個世上,他們什麼都不想多做。連釀一瓶獨屬於自己酒也不願意。“

    費因斯倒是有那個閒工夫。

    她忽然想起那瓶“驕傲”。忍不住想要微笑。但她忍住了。

    “你懂什麼?”斯內普有些煩躁,他嚴厲地看着她,不禁說道,“你只是沒有真正失去過誰。”

    這話一出,伊狄愣了一下,斯內普也頓了頓。

    她垂下眼睫,一會兒,才輕聲說,“是啊,我是不懂……我何止沒有機會失去誰,從我生下來,身邊就一個人也沒有。”

    當一個女孩忽然把話放輕,又垂下眼睛的時候,看着她的後腦勺,你很難不開始擔心她是不是想哭了。

    但斯內普無疑不是一般人,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心想:她不過是在演戲。她不過是在故意利用人的情緒,好達到自己的目的。

    雖然他心裏很清楚這一點,但看着她沉默的樣子,還是有一股令人煩躁的情緒在他心裏緩緩升騰起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他不禁開始推測,像她這樣一個少年老成的孩子的童年。

    她善於察言觀色,避免危險,知道說什麼話才能達到目的。更重要的是,她很懂得隱忍。

    她遠比他一開始認爲的複雜、危險得多。這是一個意外。

    斯內普不是不記得,在他第一次對她攝神取唸的時候,她壓下眼底的憤怒,緩緩站起來,繼續若無其事地跟他們對話的樣子。

    她壓抑得很好,但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驚訝和憤怒,反而更不自然。

    但不難看出,她成長的環境,絕對不是讓她活得無憂無慮,善良可愛的那一種。相反,她說不定不得不經常這樣掙扎着生活,在他人的突如其來的敵意下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反應。

    無疑,那是一種能培養聰明人的成長環境。

    伊狄低着頭——事實上,她倒不是演戲,而是忽然想到,也許是她真的活得太自由。

    她沒什麼好在乎的事情,沒有更多的可以失去,於是就能肆意地蔑視別人的瞻前顧後,嘲笑他們是懦夫。

    是啊,他們已經擁有了足夠讓他們珍惜的東西,又何必再去冒險呢?

    即使是馬爾福,也還有他的母親。

    他們終究是不同的。從這個角度看,就連佩吉也不是和她走在一條道上的人。她一直在走一條只有一個人的路,從來就沒有同伴。

    她需要去達成的一切,一是爲了好好活着,而是爲了好好活着去解決那些該被解決的腦殘。現在,她必須藉助斯內普的力量,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斯內普先生……”讓伊狄意外的是,對方几乎和她同時開口。

    “你說吧,”斯內普的聲音低得嚇人,臉色也很差,一點都不像樂於幫她的樣子,但他還是說着,“我會幫助你。我不需要成爲你的老師,裏德爾小姐。我只要你的回報,未來切切實實的回報。”

    “回報?”伊狄有些茫然。

    “給我一個回報,”斯內普重複了一遍,“這是我們的交換。”

    “可是,我有什麼可以回報您的嗎?”

    “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了,”斯內普忽然有點討厭自己,鄧布利多把他變得跟他一樣,顯得神神叨叨的,但他繼續說,帶着不耐煩地口吻,“現在,把你準確的計劃告訴我。“

    “好!“伊狄一個激靈,仍然還有些疑惑是什麼讓他答應了,他期待的回報又是什麼。但她知道,對方不想讓她知道的也沒必要再多問,至少現在,她可以繼續眼下的安排了。

    “我們需要先把他轉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伊狄謹慎地看了昏迷的沙比尼一眼,”我擔心像剛纔一樣,會被別人發現。”

    “你打算把他藏多久?”斯內普皺起了眉頭。

    “也許很快,也許很久,”伊狄說道,“這取決於我們的計劃。”

    “是你的計劃。”斯內普一臉嫌惡地說。

    但他還是幫她變出一根繩子,用漂浮咒讓沙比尼像一個巨大的行李,緊緊地牽在她身後。在他們一步步朝木屋走去的時候,伊狄悄聲說,“很簡單,我只需要您幫我做一件事。”

    “教我攝神取念。”她說着,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跳。

    如果不能戰勝他,那就從他身上學習。這是伊狄學到的第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