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狄一開始沒多大感覺,心想被魔法部抓走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和澤弗奈亞碰面,不至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但很快她就想到“小姐”這樣的稱呼。
上一個被它這麼稱呼的女孩,年紀輕輕就病死在麻瓜的世界,連墓地都被一把火燒了。它爲此待在一個涉嫌謀殺它主人女人嫁去的家族,爲取得她的信任調查,以一副虛僞的樣子活了十年。
對家養小精靈不算長,但它守着自認來的這一份忠誠,也不知道做這些有無意義地活,總歸是彷徨過,絕望過。直到它調查發現沙比尼夫人與一切無關,準備離開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伊狄。如果在這裏有誰最怕她死,包括她自己在內,也只有艾爾林。
她吁了一口氣,揉了揉小精靈柔軟潔白的一雙耳朵。艾爾林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靜,沒有想象中的委屈。
“小姐在想什麼?”它露出那副招牌的溫和的微笑,“不必多考慮艾爾林。艾爾林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是爲了別人。”
伊狄凝視着它,什麼也沒說。只有她知道她心底掠過的想法,就像鳥劃破天際一樣輕淡無痕。
這份忠誠,她只希望它能維持更久一些就好。
他們等到屋裏的伊狄轉動時間轉換器,才重新分別。艾爾林知道不需要給小屋放哨,幫她回沙比尼莊園盯着食死徒去了。伊狄則敲開了斯內普的門。
裏面兩位剛剛送別另一個伊狄的老教師並無驚訝。她把時間轉換器遞上,對他們敘述了一遍解決的情形——除了那個奇怪的聲音。
如果不是費因斯,爲什麼不可能是躲在他辦公室裏的另一位老人呢?他們是朋友,而且,年紀完全吻合。
兩位前教師都沒有很意外她這麼順利就轉頭說服了沙比尼,彷彿她的能力早在他們預料之中。就在斯內普轉身準備送客的時候,伊狄忽然說道:“我在沙比尼家聽說,他——我的父親,可能就在霍格沃茨。”
這個消息她甚至都懷疑斯內普是否早就知情,但她還是決定告訴他,畢竟去沙比尼莊園的計劃有他一份。然而她發現斯內普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對此早有打算。
“在戈德里克山谷他逃脫了,但他的狀態非常虛弱……維持他回到霍格沃茨的,恐怕是這裏的某樣東西。”鄧布利多說。
令伊狄驚訝的是,他們看起來都沒那麼擔心學生的安危。似乎早有把握。
“他是你的父親,伊狄,”鄧布利多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慮,“他既然決定回到這裏,食死徒也不可能帶走他。而如果他們在暗中醞釀什麼,你是唯一有可能阻止他傷害學生的人。你在她面前,他一定能夠認出你。”
“他能認出我?”她輕聲問了一遍。
如果他不是費因斯……
她暫時沒有把懷疑問出口,畢竟,比起阻止他的父親,她更願意支持他做的一切決定。他是個聰明、偉大的人。這話顯然對兩位前教授講不大合適。
在她看來,他也許不僅不想傷害霍格沃茨的學生,還會想要把學生培養成他將來的軍隊。黑魔王團結過巨人,妖精,狼人,但沒有哪個種羣比單純又擁有無限未來的年輕人類更適合被培養成一支軍隊。更不用說,他們就是未來的巫師界本身。要想費更少的力氣恢復巫師上古的輝煌,這是最好的辦法。她的父親不會看不到,只是缺乏一個幫他的人。
當然,這一切之中最讓她高興的事實,莫過於就是她父親確實沒有像費因斯說的那樣自我毀滅,只是需要恢復。
“你和你的父親有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鄧布利多嘆息道。
伊狄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她忽然想到,費因斯的那雙眼睛,顏色飄蕩着有色金屬火焰般的藍和紫,就像在刻意僞裝那其中的真正的火焰的顏色。
然而他們經過古靈閣的防賊瀑布,他曾親口對她解釋它的作用,那是銀行配備的不容差錯的利器,可以洗去一切僞裝。她被淋得溼透,也不忘認真打量過費因斯的面貌——當時無論是眼睛還是別的什麼地方,費因斯都沒有變化。
但是她記得很清楚,沙比尼夫人的那個房間裏,和她母親並肩的年輕人的眼睛。和她一樣,黑如波濤洶涌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