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行走在伏爾加格勒遠郊的一處村莊附近,他緩緩在各種各樣難民和佈防士兵身邊走過,如果有那些認出來李維身前勳章的話,都會默默停下來向他行禮。
他在後來才知道慈父給的那個座標就是他長子的座標,而他的長子就在那裏面慘遭不知道什麼樣的折磨。
不過核爆會結束掉一切,無論是原本的歷史上還是這個平行世界中,慈父終究是選擇了整個毛熊的數千萬孩子,而放棄了自己最驕傲的長子。
李維知道這個選擇絕對是對的,但是他甚至無法得知慈父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才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
就如同戴高樂誓死不降一般,無論是多麼落魄,那個男人依舊撐起了法蘭最後的脊樑,即使被自己的下屬,被自己曾經的盟友,千百遍的背叛。
與這些人相比,他終究還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這樣。
李維緩緩漫步在伏爾加格勒附近的郊外,這裏的村莊種滿了白樺樹,甚至走進之後還能夠看得到白樺樹上刻着很多人的名字。
這些都是這附近村莊扛起槍前往戰場的小夥子的名字,可是這些人,幾乎全部都沒有能夠回來的。
凜冬將要過去,地上的雪中都開始逐漸化開,李維踩在這片夾雜着冰雪的喬木落葉地。
他看到了一個頭上包着頭巾的斯拉夫姑娘默默的在一顆白樺樹邊等待着,那個姑娘並不是多好看,即使年紀不大,但是可能是因爲長年累月的勞作和辛勤,她皮膚很是粗糙,即使不到二十歲,卻依舊顯得有些蒼老。
她看到了李維的時候,眼睛之中稍稍有些光芒,可是在遠遠仔細辨認出李維的相貌並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之後之後,那望眼欲穿的瞳孔之中一瞬間變得灰暗了下來。
這裏只是一片村莊,甚至西線那形同絞肉機一般的戰事都未曾太過於影響到這裏。
可是李維知道,伏爾加格勒會在今年7月開始在這裏與第三帝國展開最大的一場戰役,會有超過兩百萬人死在這片土地,而這裏,也會成爲整個戰爭最大的轉折點,徹底擊潰第三帝國的絕大部分有生力量。
可是現在,伏爾加格勒並沒有戰事。
李維手中拿着一個染了鮮血的布巾,天空依然陰霾,就如同那遠方的西線戰事,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
緩緩走到這位姑娘身邊,李維看到了她前方的一棵白樺樹,上面刻着多個小夥子的名字,其中從上到下的第七個名字,上面寫着“喬基”。
李維花了一天多的時間,找到這個地方。
喬基這個小戰士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毛熊人,但是他的父輩早早的就遷徙到了基輔之中,而後因爲種種原因,大概在他很小的時候再次遷移到了這邊。
所以他從小就在這個村莊長大,其實也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種,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人種。
那個在聖彼得堡裏面遇見的滿臉血污包着紗布的小戰士,李維與他並不熟悉,也沒有多大的交集,或許“喬基”這個名字是他最後僅存的記憶。
但是他記得,有個16歲的小戰士帶着他離開了聖彼得堡。
而他永遠的留在了那裏。
即使找到了那個小戰士的家鄉,找到了刻下他名字的白樺林。
“我收到了前線的信件,他已經成爲了一位正委,似乎,他現在正在聖彼得堡那裏在戰鬥,是嗎?”突然,身邊那位抱着頭巾的斯拉夫姑娘緩緩開口。
她緩緩地摸着那寫着“喬基”字樣的白樺樹,上面其他人的名字都已經因爲白樺樹的生長逐漸消失,只有這個名字是越來越清晰,似乎有人經常性會加深一下這個刻痕。
而似乎與這些上戰場的小夥子名字不符合的,喬基的名字樹背面是寫下了一個名叫“克謝尼婭”的女孩名。
李維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聖彼得堡的時候,喬基告訴他的,他纔有16歲,那他上前線的時候可能只有14歲。
那自己14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李維忘了,初中時候的那段記憶已經基本上不剩下什麼印象了。
“他並沒有出事,而是前線戰事很急迫,所以回不來,對嗎?”斯拉夫姑娘問到。
李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手中緊緊的拽着那一個染着鮮血的頭巾。
“是啊,他只是迷失在了遠方,他一定會回來的,來到這片白樺林。”李維緩緩的說着。
雪依然在下着,即使凜冬即將褪去,春天即將到來,鮮花、陽光、樹木、大地……
可是有人永遠留在了凜冬前的寒夜,永遠的留在了異鄉的土地之中。
他默默的伸出手,拿出了手上那片破碎的帶血頭巾,遞到了這個斯拉夫姑娘身前。
“我認識一位不知道名字的戰友,這是他最後的遺物。”李維說。
斯拉夫姑娘接過那頭巾,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流淚了,看着手中的那頭巾,眼淚不停的滴落,滴落到了這片白樺林的土地中,滴落到了這刻着十數個背井離鄉的小夥子的白樺樹根上。
她不停的用骯髒的沾着泥土的衣袖擦着眼淚,可是越是這樣,眼淚越來越多,無聲的哭泣。
她想到了那個男孩離開時候說的話,任何時候都不用哭,因爲眼淚會凍掉。
一滴滴淚水染透了骯髒的頭巾。
李維默默離開了這裏,他在白樺林的盡頭眺望着遠處的方向,那遠處是一個寧靜的村莊,聊聊的炊煙從村莊裏面飄出,不知道有多少同樣的人等待着前方戰線的消息。
這裏的村莊沒有多少的男人了,全部都是老人、女人,還有小孩。
回不來了,可能曾經的村莊永遠也回不來了,年輕的人們,消失在了白樺林。
那些遠去的小夥子們心中可能裝下的不僅僅是這片村莊,這片土地,不止他們的家庭和愛人。
他們心裏裝下的,是全世界。
李維踢了踢腿,這是這裏傳統的哥薩克踢腿舞,他生疏的踢着,拍在了自己腿上的牛仔皮靴上……
……
伏爾加格勒這場傷亡數百萬的戰役依舊爆發了,辣脆只要發動了戰爭,他們就如同開弓沒有回頭箭一般,就不可能收的住手的。
無論損失多麼大,他們都必須會吸乾自己最後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