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鳳凰樹 >第 41 章 第41章
    上午,夏天獨自又來到之前做過檢查的醫院。拿着上次的檢測結果來到血液外科診室,接診的還是那位女大夫。

    大夫讓他先辦理住院手續,然後做身體常規檢查。

    此時,在家的梅朵朵,撫摸着小腹問自己:“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門鈴響了,陸沐陽進來問:“夏天去哪兒了?”

    梅朵朵說:“去廣州同學那玩兩天。”

    陸沐陽問:“你還沒告訴他?”

    梅朵朵說:“還沒,我想自己解決。”

    陸沐陽問:“解決?是什麼意思?”

    梅朵朵說:“我想趁早去醫院。”

    陸沐陽叫着:“你這是在犯罪!”

    梅朵朵一聽又哭了:“他來的不是時候,我們沒有辦法養活這個孩子,我們連放嬰兒牀買奶粉的錢都沒有。”

    “我說過了,我會幫你們!”陸沐陽一臉心疼和懇切。

    梅朵朵說:“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只要你生下來,看到天使一樣的小baby,就不會後悔的。”陸沐陽說。

    梅朵朵說:“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

    陸沐陽拿起電話:“我來告訴夏天,讓他阻止你。”

    梅朵朵奪過電話說:“請你不要再多管我們的事啦,去醫院前我會告訴他的!”

    陸沐陽眼裏都是焦慮和痛惜:“朵朵,你們跟我去美國吧!”

    梅朵朵問:“爲什麼?”

    陸沐陽真誠地:“去美國後,夏天可以繼續作畫,你可以上學繼續學音樂,費用我可以幫忙解決。”

    梅朵朵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即便我能接受,夏天也不會接受的,他比你想象的要自尊固執。所以,你千萬別提這事兒,他聽了會很不舒服。”

    陸沐陽說:“我懂你的意思,我只是單純地想幫助你們。夏天是很有天賦的畫家,看得出,他在這裏並不開心,也很少見他笑。”

    梅朵朵說:“我也很少見他大笑,也許就是因爲他獨特的憂鬱氣質,才讓我着迷又心疼,我只想在他身邊,陪伴照顧他一輩子。他從小沒有父親,是在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環境中長大的。我不會離開他的,他也不能沒有我,他需要我更多於我需要他,我愛他更多一些。”

    陸沐陽聽梅朵朵這樣說,有些感動也有些悵然:“你是純潔善良的好女孩。也許不快樂是藝術家與生俱來的生命因子。我也很小就沒了媽媽,但是我很陽光也很快樂!”

    梅朵朵說:“那是因爲你們的成長環境不同。”

    此時,在醫院的夏天,已經換上病號服躺在診療室,準備做骨髓穿刺前的各項身體指標的常規檢查。他的神情是安靜的,安靜到幾乎麻木,世界彷彿被他清空了。這時,微信傳來梅朵朵視頻請求。

    他迅速拒絕了。

    接着梅朵朵發來語音信息問:“夏天,你到廣州了嗎?爲什麼不讓我看到你?”

    夏天用文字回覆道:“快到了,手機快沒電了,晚點跟你聯繫。”

    梅朵朵嘴裏含着一顆車釐子嘟噥着:“出門前也不想着充足電,做事總是心不在焉丟東落西的。”她拉牀頭櫃抽屜,看到充電寶和充電器搖搖頭,嘆息着:“哎,永遠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真讓人操心。”

    夏天走進手術室。他把電話放在牀邊。

    一位中年男醫生示意他躺下,問他:“怎麼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學生吧?”

    夏天木訥地點點頭後又搖搖頭。

    醫生告訴他說:“抽取骨髓是個小手術,需要先注射麻藥,放鬆不要緊張。”

    夏天剛把手機放下,就進來陸沐陽發來的信息:“等你從廣州回來後,我們談談。”。

    緊接着,又進來夏清瀾的語音信息:“天兒,這兩天怎麼沒你消息,是不是太忙了?”

    夏天回覆道:“媽,我在去廣州看同學的路上,明天回來。手機快沒電了,回來再向您彙報。”他索性關機,閉上眼睛躺在牀上。

    醫生邊做術前處置邊說:“你一定是內心強大又有擔當的男子漢,病魔會害怕勇敢的人。躺好了,放鬆小夥子。”夏天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傍晚十分,梅朵朵站在小屋窗前,眺望遠方,撥打幾次夏天的電話,都是關機的語音提示。

    出了手術室的夏天,躺在病牀上,顯得更加虛弱。牀頭放着梅朵朵塞進包裏的車釐子,襯得他的臉更加蒼白了。護士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喝點溫水,晚飯喫點清淡的白粥或素面,明天檢查結果出來後,就可以出院了。”

    夏天接過水杯,舔了舔乾乾的嘴脣,想說什麼,又止住了。

    夜晚,病房牀頭燈發出微弱的光,他握着手機盯着黑屏,與世界連接的門窗都被他關閉了。他想起陸沐陽發給他的信息:“等你從廣州回來後,我們談談。”他似乎預感到要談什麼,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感到自己從來沒有的虛弱,無論是身還是心,都無力戰勝眼前這個勁敵。與其無謂的較量自找難堪,還不如就這樣放棄吧,也許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想到這,他竟有一種英雄主義和大無畏精神的悲壯感,爲自己做出的抉擇,生出一絲絲感動和悲涼,淚水隨之悄然流下。在沒人看到他的黑暗裏,做一回自己,想哭就盡情的哭吧。他體恤並原諒了自己的脆弱和善感,畢竟,他是在最黑暗的時候,一個人獨立寒冬,在與過去的最美好、最珍惜、最珍貴的告別。

    梅朵朵坐在黑暗的小屋沒開燈,飯也沒喫。

    樓下的陸沐陽,幾次擡頭看着漆黑的窗口,幾次發微信給她,都沒有回覆。他撥打梅朵朵電話:傳來的是語音提示關機狀體。

    他有些不放心,上樓敲着梅朵朵房間的門。

    陸沐陽站在門前:“朵朵,是我,你在嗎?手機怎麼關機了?你還好嗎?”

    站在窗前的梅朵朵轉過身來,走到門前說:“我關機準備休息了。”

    陸沐陽說:“好,知道了,你沒事兒就好,有事兒打電話。”

    此時,在書房的方逸舟正和網友打橋牌。

    吳珂穿着睡衣敲方子淳的臥室門。

    方子淳坐在牀上,捧着着筆記本電腦還在處理文件。頭沒擡問:“怎還不睡?”

    吳珂又開始抱怨:“你們父女倆,每天晚上回家後還要對着電腦,真是大忙人啊!”

    方子淳看看手錶說:“都10點了,您洗洗睡吧,我要把方案再梳理一遍,孫賀那邊等着呢,明天要發給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