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出來了,不論最後是累得多兇,人有多脫力,她就是喜歡自己是主動的那一方。對他抱怨得不論多起勁,下一回,她依舊是要做掌控者。
而今掌權者忽然要放權由他行事,秦月淮多少有些受寵若驚。
像是過了許久許久,他才替沈煙寒解開披風繫帶,懷着遺憾說道:“我今日還要同孟子簡進城一趟。”
沈煙寒雙眉一蹙,連忙問他:“什麼事這麼急,要這麼晚還出門?”
“唐子觀那頭出了些事。”
“什麼事?”
沈煙寒任他將她的披風解開,看他替她細緻地拍落皮毛上面沾着的雪花,搭去了木椸上,又回來牽她坐下,而後蹲下身,替她脫下腳上髒了的皮靴。
他這般體貼,沈煙寒心中極爲受用,人卻得寸進尺道:“我腳好酸啊,你替我捏上一捏。”
秦月淮擡眸,還未張口說甚,沈煙寒就將臉一下湊到他眼前,咄咄逼人,又摻雜着一絲委屈:“你是不是不願意?我今天走了六家人家,你可知道那些大戶人家佔地有多廣闊?她們那樣的府邸,光在家中都能走上幾裏。我天剛麻麻亮就出門,走到這會這麼晚了纔回,爲了咱們家,可是吃盡了苦頭,你難道不心疼我麼?”
秦月淮失笑,看着沈煙寒故意朝他耍脾氣,看她沉浸在自我感動的演戲裏,他倍覺有趣。
沈煙寒說了半天后,也不見秦月淮回話,便用灼灼目光直直盯他,非要他一個說法。
可秦月淮這個壞心眼的郎君,正享受着妻子這帶着脾氣的撒嬌,始終對配合她無動於衷。
沈煙寒盯着看他半天,他只用柔和無比的眼神與她對視。
驀地,不知道是否受了風寒,沈煙寒鼻尖一癢,微微張開了豔紅的小嘴,頓住了神色和動作。
眼瞧着噴嚏要蹦出口中,沈煙寒擡起袖子擋在口鼻之前,卻又沒了衝動。
沈煙寒放下手臂。
幾息功夫之後,秦月淮看她再度重複了一番以上動作。
又放下袖子。
再擡起。
一派嬌憨。
看得秦月淮心軟無比。
他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往他眼前一拉近,朝她湊近溫軟的脣。
他配合她的引導,柔聲:“心疼。”
話落,那
“唔!”
她一喊叫,聲音翠翠的,勾魂攝魄,秦月淮的後背一股麻感,順着脊椎骨,迅速掠起戰慄。
黏黏糊糊中,沈煙寒被秦月淮那撩人的吻技灌得宛如雲飄。
她身軟似水,何時跨坐去秦月淮腿上的也忘了,再睜眼時,見秦月淮眼裏帶笑,看着她意味深長:“我的獎勵,先暫存一日,明日我回來取。”
沈煙寒懵了片刻,恍然大悟過來他在暗示什麼,到底還是微微有些羞,將臉埋進秦月淮的脖子裏,鼻腔中模糊嗯了聲。
*
秦月淮整理好衣衫,終於出了房門,去找要回城的孟長卿。
秦月淮上前,聲色有些玩味:“捨不得這處的生活,還是這裏的人?”
孟長卿眉心一跳,啞然。
俗話說看破不說破,他本身就心中甚爲煩惱,不願承認栽在人身上,還是一個被他決然推遠去的人,秦月淮還廝還這般故意來刺激他。
而秦七郎說話從不會無的放矢。
他也不是在有事關頭還調侃他兒女情長的性子。
孟長卿揚脣笑:“你想說甚?”
“走罷。”秦月淮沉聲說道,復又大大方方地:“之前提過的那件事,待我這裏處理好前期,會再送消息去你那裏。”
他擡步朝大門走,孟長卿在他身後搖頭:“真是什麼時候都玩不過你這個狡猾之人。”
*
秦月淮同孟長卿連夜趕回臨安府。
唐尤依然等在蘭苑外,只是人是從跪着變成了站着,畢竟冰天雪地,真跪在地上一天一夜,人可能早就給凍沒了。
見他滿臉失魂落魄,雙眼犯直,眼中佈滿紅血絲,秦月淮和孟長卿對視一眼,隨後是花了些力氣纔將他人架進府中,又叫人準備熱水給他沐浴。
秦月淮和孟長卿分工協作,孟長卿負責看着如今沒有人樣的唐尤,秦月淮去了陸苑暫住養病的屋外。
他一向耳力佳,甫一靠近屋子,就隔着窗牖聽到了裏面人壓抑着的哭聲。
秦月淮想往前去叩門的動作一頓。
唐尤和陸苑是如何成婚,婚後如何相濡以沫、恩愛有加,他作爲旁觀者,看得再清晰不過。
事到如今,秦月淮將心比心地想,若自己遇到這樣的……
他驀地停止聯想,自信地提醒自己:不會。
他絕對不會。
在陸苑門外站良久,秦月淮最終什麼也沒做地轉過身。
翌日,陸家來人接陸苑回府,秦月淮拉着要往前撲去攔人的唐尤,沉沉開口:“你去攔,她就不走了?退一步說,你將她帶回府去,你家中,她就能住下去了?”
唐尤肩膀一頹,雙手捂臉,痛哭出聲,“那你說,我又該如何?我還能如何!”
秦月淮:“專注學業,功成名就——這是你避免不了的路,既是免不了的,何不爭取早日成功,只有這樣,你纔有可能拒絕你想拒絕的人和事。”
唐尤:“談何容易?”
秦月淮繼續說道理:“正因不易,才需你倍加努力。”
道理誰不懂?真要去做又談何容易?
再說了,唐尤此刻根本聽不進任何道理,靜了片刻後又開始掙扎着要去見陸苑,可不論唐尤再如何撲騰,也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拼不過秦月淮的力氣,最終是沒有見到陸苑如何離去的。
秦月淮同孟長卿一起將他平安送回唐府,婉拒了孟長卿邀他去齊國公府做客的邀請。
孟長卿以爲秦月淮急着回秋望園去,調侃他幾句出息,便與他分道揚鑣。秦月淮卻沒回秋望而是去了章府。
他的人剛剛遞來消息,劉錡在成州的雪災救援並不算如何順利。事出緊急,他該是去與章浚商議商議出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