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帶着他們的遺志邁步前行。爲此他將不惜一切代價，爲此他會用盡一切手段。一切都是爲了他們的理想。
不過此刻的他並不孤單，因爲在他耳旁，總有一個身影在笑着誇獎他的名字寓意真棒。
“我名叫做李想，我有一個理想。”離開研究院的那一天，李想重新回到那片被夷爲平地的實驗基地原址，在夕陽與晚風中輕輕呢喃。
天日將落，雲霞飛血。獨自坐在空曠平地上的青年身邊，唯有他的影子與之作伴。
自那日起，世間少了一顆冉冉升起的科研新星，多了一個追逐理想的無畏瘋子。既然已經失去了所有，那麼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又有何懼？
十七年間，他終於發現界空石特有的界空之力，理論上似乎能與世界膜產生某種共鳴。他欣喜若狂，因爲他再一次感受到通往理想的道路，自他腳下蔓延開來。
缺乏界空石作爲研究耗材？他加入了末日教派，脫下潔白大褂穿上染血灰衣。鴉嘴面具背後的面容無喜無悲，沒有因活祭品的悲號而泛起不忍，亦不似同行教徒一般瘋狂殘暴。他只是沉默的攫取着大量的錢財資金，通過各種渠道收購界空石，來確保研能夠順利進行下去。
沒有高階異者輔助實驗？他本身就是空間系異能者。修煉天賦並不出衆的他生生用十七年光陰將自己堆砌至化外境巔峯，雖然根基殘破搖搖欲墜，但他需要的本來就不是安安穩穩的實力增長。哪怕他使用了無數禁術瘋狂摧殘壓榨自身潛能。對他而言，要做的只是將自己的實力提升到符合實驗標準參數的水準，其餘的身後之事，他不在乎。
更有甚者，他還曾經與天人道接觸，接受那羣異端瘋子的肉體改造，將整幅身軀打造成實驗艙體，只是爲了避免末日教派等事東窗事發，導致他不得不東躲西藏失去實驗基地與尖端設備。接受生物智械改造的他，隨時隨地便是一座科研基地。
李想燃燒着自己的全部，同時掠奪着他人，像一部失控到無法減速的列車，一頭撞向名爲瘋狂的深淵。不過於他而言，只要能夠抵達那名爲“理想”的終點，哪怕是他沉淪到深淵之底，哪怕殃及再多無辜，他亦是不會有絲毫猶豫，他無所謂，亦無所畏。
他是曾經名爲李想的孤僻少年，他是曾獲諸多殊榮的天才學子，他是曾站在她身後的可靠助力。如今的他，是失去所有的瘋子，只爲追求那一點光亮而狂奔不休。
我想要得到結論，我想要知道真相，我想要再聽你一句對我的誇讚，我想要再看一次你的淺淺酒窩。
“花兒，過了今年，我可就比你還大一歲了呢。”
......
擡頭望了一眼已經近在咫尺的安界壁壘，再回頭瞥一眼還在身後窮追不捨的二人組，李想並指如劍，點向身後狂奔而來的莫得。
莫得瞧見中年男子有所動作自然不敢怠慢。雖說從溢散的氣息來感受，此人遠遠不如那日荒野之上的霧蛛之靈帶給他的壓迫感更強，但是實打實的境界差距讓莫得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小心。側滾躲避，下一瞬莫得卻大口咳出鮮血，一道透明小洞出現在他的側腹部。莫得心中駭然，前方那傢伙僅僅是回頭看了一眼，便從自己的動作之中預判計算出躲避位置，即便招數威能或許還比不上一些化外境中期的異者，但很難確定那傢伙是不是僅僅在警告自己不要繼續接近。
扯下袖子撕成布條，莫得將腹部的創口死死纏繞繫緊，暫時制住了外溢的鮮血。幸好這一擊沒有傷及到重要臟器與骨骼，雖然會有影響，但不至於讓莫得完全喪失行動能力。
慕青跟隨莫得的駐足而停下，只是安靜的站在莫得背後。茶色墨鏡擋住了她的眸子，讓人無法讀懂此時此刻她的想法。
經此一擊拖延之後，李想終於來到安界壁壘下方。黯淡的眸子中重新燃起點點光亮。
一隻手按在安界壁壘之上，卻沒有被壁壘自帶的反彈力量振開。儘管在構築安界之時界空石已經被改造處理過，可李想依然可以感受到此時壁壘之內濃郁渾厚的界空之力。
手臂自肩關節處伸長拓展，整個手掌也節節分開露出其內機械與血肉交織的骨骼。李想用手爪提着塞滿界空石的袋子舉過頭頂，緩緩向下傾瀉。大量昂貴無比的界空石如雨墜落，而遍佈李想全身的機械臂爪則如同捕食的蛇羣一擁而上，抓取到界空石後發射細密的銀色金屬網將之包裹在裏面。舉過頭頂的巨爪此刻已經恢復原來的樣子，重新化成一隻普通人的手臂，高高舉起一隻二十多公分長的界空石刀鞘。
按在安界壁壘之上的那隻手上蔓延出無數細密網狀結構，不似機械質地，更像是血肉在安界壁壘之上鋪散開來。
“生物智械改造！天人道的異端！”莫得有些驚懼，眼前這傢伙難道不僅僅只是一名末日教派的成員？要知道天人道之所以被各大名門正道斥爲異端，正因其最擅長的生物智械改造有悖於倫理道德，而且以不穩定性著稱，一旦接受改造手術，則會後患無窮。
莫得顧不上傷勢帶來的陣痛，再次向着眼前那個逐漸脫離“人”範疇的怪物奔去。異子洪流在體內洶涌奔騰，金色異能彙集在指間咆哮激盪，竟有些隱隱脫離體表的趨勢。
可是中年男人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仍然緊閉着眼睛感受着安界壁壘內界空之力的確切參數，調整着這幅身體的共振頻率。
千百機械手中的一隻擡了起來，裹纏着拇指大小界空石的銀色金屬網上光芒閃爍，隨後界空石彷彿被榨取耗幹了力量，竟然在短時間迅速老朽碎裂，最後化爲灰白色齏粉隨風飄散。
而銀白色金屬網上閃爍的光亮瞬間暴漲，接着向外發射擴散出去。隨後一道簡易版本的“安界壁壘”在中年男子周身張開，將他與臨近的安界壁壘全部籠罩進去。
莫得撲向這道簡易壁壘，一拳狠狠擊出，卻是被壁壘自帶的“反擊”特性狠狠彈了出去。嘴角再次溢出點點血跡，但是莫得起身之後依舊向着壁壘發起衝擊。
這一次他將全部異能集中一點，以右手食指指尖作爲劍鋒狠狠刺下，卻依然被壁壘無情反彈開來。隨着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與失敗，莫得指尖那點金光逐漸擺脫肉體的牽絆，隱隱浮現於半空中。
又一次被狠狠彈飛，反震的力道徹底崩碎剛剛凝固的血痂，赤紅漫過繃帶，沿着莫得小腹緩緩流淌。
而簡易壁壘之內的李想根本不在意外界的進攻。良久之後緩緩睜開雙眼，左眼之中銀白色光芒溢散開來，右眼內機械瞳孔晶屏中則是將一連串參數不斷輸入到這具身體之中。他終於讀取完畢，徹底掌握這座安界壁壘之內，那股龐大界空之力的全部波段參數了。
渾身上下金屬細網次第亮起，數不清的機械手臂如風中搖曳的蘆葦蕩，律動中透露出一股奇異鬼魅的美感。
從下而上，從小到大，一塊塊界空石內的界空之力被抽取殆盡，一陣陣灰白自血肉與機械交織的叢林中漸漸崩落。如同銀白與血紅的林中，下了一場灰敗的雨。
一股股界空之力被榨取、運送到那隻按在真正安界壁壘的手，確切來說是血肉網絡之上。生長蔓延的血肉巨網之內，根根血管之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經過調試矯正波段後的界空之力。隨着中年男人周身越來越多的界空石被吸榨乾淨，愈來愈多的界空之力被集中匯聚到一起，莫得的心漸漸沉到了谷底。他無法打破橫亙在眼前的這一層薄薄結界，也無法阻止中年男人的行動計劃。無力與不甘在心底瘋狂咆哮。
“青，出手阻止他吧，再這樣下去他會對安界壁壘造成極大的破壞。”莫得終於開口，請求站在自己身後，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慕青出手。
“我拒絕。”慕青盯着那張還在生長蔓延的血肉巨網，她的直感告訴自己，若是真的任由那傢伙繼續下去，恐怕自己也會被捲入到危險的旋渦之中，但她這一次沒有順着直感出手扼殺危機，並且在莫得頭一次開口向她請求的時候拒絕了他。
感應到不解的視線，慕青迴轉過頭，衝着聞言望來的莫得只是淺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