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誰在想你了？”手中翻弄着花繩，慕青瞄了一眼前方的莫得，聲音中帶了些許玩味之意。
“想個錘子，能有誰會想我。”伸手扇了扇飛起的水泥灰塵，莫得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身後的慕青。也不知她從哪裏翻找出一段細線開始自娛自樂起來。
“這一路過來都拆穿多少面牆了，啥時候是個頭。”百無聊賴的慕青手指輪轉之間，用花繩一會翻出“降落傘”，一會翻出“摩天樓”，翻飛的殘影看得莫得眼花繚亂。
“再拆五道牆，要還是看不到頭咱就換條路走。”
“什麼路？”慕青停下手上動作，望向莫得。
“天路。”手指點了點頭頂，莫得一幅神祕兮兮的樣子瞥嚮慕青。
“通風管道啊，也是個法子。既然這遺蹟之中各間屋子內的空氣都還在流動，順着通風管道還真可以找到出口。”慕青沒搭理欲要賣個關子的莫得，而是直接鎖定房間一角的天花板處。“既然出去的路已經保障好了，那就再往深處探一探吧。”話音未落，雙手再次化蝶翻飛。
“一個人翻花繩有啥意思。”身爲“花繩對戰派”的莫得扯了扯嘴角，繼續推進自己的“破壁”大業。
遺蹟你好，我是你的破壁人。
......
一間暗室之內，一面鐵壁之前，一具枯骨面壁而跪，骷髏頭顱抵在鐵壁之上，不知以首叩門多少歲月。
一陣響動忽然打破暗室寂靜，隨之而來的沉悶的敲擊聲一下接着一下，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一些對話。
一道裂縫將暗室撕開口子，裂縫逐漸擴大，將更多的喧囂聲響一股腦塞入暗室之中。
一點光亮探了進來，將數百上千年的黑暗與沉寂統統驅散。
一對年輕男女穿過壁上破洞，終於來到此地，讓彷彿凝滯的時間再次流動。
“好傢伙，這裏怎麼還有個人啊。”破開牆壁之後，眼前終於不再是空空蕩蕩的房間。發光棒散出的光源照亮這間屋子，入眼的便是那一扇巨大無比的青蒼色鐵壁，與跪坐在鐵壁之前的那具枯骨。
枯骨上下已無半點血肉附連，骷髏頭顱卻依然被頸椎支撐着死死頂在牆壁之上，彷彿不甘就此倒下。
莫得與慕青二人先是小心翼翼巡查了一遍四周其他角落，而後再度匯合到鐵壁前那副枯骨的旁邊。
這間屋子似乎就是遺蹟最深處了，除了莫得他們破開洞口旁的那道門戶，房間內再沒有其他的門。
鐵壁橫斷整個房間，彷彿讓一切都止步於此。蒼青色的表面並不光滑，甚至還留有熔融鐵水滑落的痕跡。
這扇鐵壁是被人用過熱滾燙的鋼水澆築而成的，似乎要將其後的某些東西徹底埋葬。
慕青在鐵壁之上敲敲打打，而莫得則是蹲在骨骸身前，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唸道：“多有得罪。”
死者爲大，逝者安息。
慕青在一番研究之後確定了這片鐵壁的材質，回頭看向莫得，卻見他蹲在骸骨旁邊合掌沉默。望着少年的背影，慕青終是沒有出言打擾他。
睜開眼眸，再度望向眼前這具泛着蒼黑色的骨骸，莫得的眼神似乎有些變化。雙手凝結金色毫光，彙集成一層薄薄手套，莫得直接將骸骨輕輕放到，將骷髏頭顱輕取下來，端到眼前仔細觀察。
顱骨、鎖骨、肩胛骨，肋骨、胸骨、肱骨，橈骨、尺骨、脊柱......將身前之人的所有骨骼一一拆下，仔細檢查後再重新在身後放好。彷彿是對人體每一塊骨骼都瞭如指掌，凌亂散落骨頭被莫得重新安放好位置。
短短几分鐘內，這位在鐵壁之前跪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無名之人，終於能夠躺下休息了。
“顱骨存在反腐骨折痕跡，死因應該是多次撞擊鐵壁導致腦部損傷。”覺察到身後慕青靠了過來，莫得指向密佈細碎裂紋的顱骨向她說道。
“沒有什麼其他外傷麼？”慕青也屈膝蹲在莫得身旁，看着他繼續整理骸骨主人的遺物。
“單從骨頭上來看的話並沒有其他明顯外傷。”莫得回答道。
漫長歲月早就將骸骨身上穿着的衣服侵蝕消磨的一乾二淨，而其餘的物件也僅剩一張金屬卡片，與一枚界空石指環。
卡片應該是無記名門禁卡，而界空石內存放的物品也早就被時光腐朽成一堆堆灰燼。
“這是舊曆末期的工藝。”端詳着這枚界空指環，慕青有些感到意外。
這樣原始的處理工藝並不能充分發揮出礦石內蘊含的界空之力，儲物空間不僅十分有限，而且還無法被“認主”上鎖。
而隨着異能的不斷崛起與人類的持續研究，原本只是單純被用來製作儲物戒指的界空石也被開發出來諸多用途，其中一項重要用途便是構築城市的安界壁壘。
而這一枚界空石指環採用的並非是簡單的鑲嵌工藝，而是直接將界空石打磨成戒指形狀，做成一枚石質指環。這種幾乎是將和氏璧拿去車珠子一般暴殄天物的行爲，在現如今已幾乎看不到，但這在舊曆末期卻是一些權貴富豪們彰顯身份與財富的象徵。
製作這枚界空石指環的原礦，都足夠製作幾十枚慕青先前獲得的那枚界空石戒指，而這枚指環所固定成型的儲物空間卻與慕青那枚戒指幾乎沒什麼差別。
感慨一番古人們的豪橫之後，莫得讓慕青用這枚指環將無名前輩的屍骨收起，等到他們出去之後再將其入土爲安。至於這枚皆空指環嘛，既然是前人留下的寶貴財富，那麼後人就應該將其好好運用。
見到慕青像先前一樣並不帶上指環，而是將其與那枚戒指一起塞進口袋，莫得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怎麼不帶上？”
“這東西太脆了，戴在手上一不注意就會崩碎，還是放兜裏安全一些。”慕青質樸的答案讓莫得有些無語。
確實是這個道理，眼前這傢伙可是徒手打碎兩座山峯的怪物，一身蠻力遠在自己之上。
“你那邊有什麼發現麼？”莫得拿起放在一旁的發光棒，一邊走向鐵壁一邊問嚮慕青。
“這片鐵壁之中熔鍊了相當數量的‘死金’用來封門，倒也是大手筆。”慕青將裝有屍骨的指環揣在兜裏，起身跟在莫得身後。臉上絲毫沒有什麼不適神色，似乎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鐵壁入手冰冷刺骨，似是要將所有觸碰自己的人凍殺在此。莫得皺了皺眉頭，在指尖凝聚一層金光用來隔絕寒意。先前他見慕青在鐵壁之上隨意敲打便有些放鬆警惕。現在看來，自己與慕青間的實力差距還是很大的。
有了一層金膜隔絕，鐵壁的寒意已是在莫得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指尖攜帶着異子流緩緩掃過凹凸不平的鐵壁表面，莫得感受到這面鐵壁之中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拒絕”着自己的靠近與感知。
“果真是融了不少‘死金’在裏邊，真是好大的手筆。”揉了揉僵硬的指肚，莫得不得不再次打量起眼前這扇巨大鐵壁。
基礎材料應該是與那些門戶一樣的昂貴合金，單單是這一面鐵壁的耗材就可以說得上算是天文數字，況且在這海量的合金材料之中，還混雜着相當數量的“死金”。
舊曆2356年，第一隻“活金”出現在世人眼中。當時人們對於這種模擬生物形態，並且擁有自主意識的東西抱有極大的興趣。
而“死金”則正是以那些金屬生命爲原材料，從中淬鍊提取出的奇特金屬。據史料記載，第一份“死金”出自鍊金術師霍華德·洛夫修斯·李之手，而這份死金的原料，正是那第一隻首次出現在世界上的活金“霍普金斯”。
煉製“死金”的方法一直是那個時代鍊金術師們祕而不宣的最高技術，但這項技術也隨着第一次“金屬狂潮”的來襲而徹底遺失在歷史長河之中。或許是出於泄憤，當時遍佈歐羅巴洲大大小小的鍊金工作室無一例外，皆是被狂躁的金屬生命們夷爲平地。
霍華德學派在這次災厄中無一倖免，全部罹難，死金煉製技藝自此完全失傳。即便是新曆之後人類科技重新跌撞着走回峯頂，卻依舊無法復刻製造出這些性質奇異的死金。現世留存的死金也都是那個年代流傳下來的寶貴產物。
與“異金屬”不同，這些“被殺死的金屬”擁有着諸多神異特質，其中大多無法用科學來進行解釋。以其爲原材料打造的“死金兵刃”甚至可以讓使用者在未覺醒的情況下施展各種異能。
不過死金武器雖強，卻也存在弊端。
長期佩戴死金武器似乎會對使用者的意識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使怯懦者變得勇猛，讓老實者逐漸貪婪。根據每一把“死金武器”給使用者帶來的不同情緒影響，“勇氣之刃”、“貪婪匕首”等別名也逐漸在人羣中流傳開來。
舊時代的人們常在茶餘飯後私下議論着，在這些傳奇武具之內，封藏着那些逝去金屬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