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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房

    翌日清晨,聖上的名單又一次遞了下來。

    阮湘怡果然不在內,除了她,雲露熟知的還有孫朝思的跟班姚芳蕊,也被排除在外。

    她原先跟着孫朝思作威作福,未嘗沒有巴結着讓對方扶她一把的意思。

    奈何當今出的題目古怪,第二輪孫朝思可謂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又怎麼保得住她?

    孫家讓她一個庶子生的女兒進宮,想來不過是拿她當試水石,試試後宮的深淺,摸清當今和諸位娘娘的脾性。

    她若自己資質太差過不了關,他們也不會費太大的心力周旋。

    再保別人?

    她可沒那麼大的面子。

    與名單一同下來的還有各宮娘娘的賞賜,種類紛繁,但無一不美,無一不精。

    說是賞賜,也是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給這些新人一個震懾。

    孫朝思一下撕了宮外祕密遞進來的紙條,發泄似得用力擲地,紙屑遍灑,滿地狼藉。

    宮女沉香——原名叫做綠兒的,將一盆栽植水中的萬年青端擺在高腳几上,滿意地輕拍了拍手,轉眼卻見自家侍御一臉怒容。

    再看地上狼藉,就是她再笨也知道主子現下心情不好了。

    猶豫再三還是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詢問:“主子可要喝茶?”

    孫朝思早就斜眼看見自己這宮女做的事,沒好氣地問她:“好半天沒見你人影,跑去做什麼了?”

    “主子息怒,尚寢局新送了一批屋裏陳設的花卉,奴婢方纔挑去了。”

    沉香小心之餘,帶了一點樂呵呵的模樣,“主子您是不知道,良辰——就是東邊那位雲侍御的宮女,也瞧上了這盆萬年青,還妄想和奴婢爭。

    奴婢一說是伺候您的,她就嚇的立時縮回了手,埋頭不敢搶了。”

    她知道自家侍御和那位不對付,就拿這事來解解火情。

    不得不說,沉香慣能仗着小聰明往上鑽營,這回真教她用對了法子。

    孫朝思心情舒展了一點。

    有道是,看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雖然姚芳蕊沒保住,但是想攀梧桐枝的小麻雀也被自己料理了一個,想來另一個也蹦躂不了多久。

    這麼想着,縈心的鬱氣也就散開了些許。

    餘下的,等花寄靈一上門,便就好的差不多了。

    “孫姐姐,早就聽說過姐姐的名字,只是一直不得空,今日才得閒拜訪,還望姐姐莫怪。”

    花寄靈手捧三色堇,笑吟吟地邁進門檻來,語音甜甜。

    “怎麼會。”

    孫朝思詫異後還以一笑,接過花道,“我原先也想親近花妹妹,只是花妹妹一直和……在一起,我不便上前打擾。”

    自看了那張紙條之後,她也知道光靠孫家是靠不住的。

    還好宮裏雖有競爭敵手,但也遍地是人脈。

    失了一個姚芳蕊,如果能與花家二女交好,這買賣就不算虧。

    但是對方突然的到來,還是讓她稍稍疑惑。

    花寄靈嘴巴微撅,哼了一聲:“孫姐姐不說還好,一提起來真是氣死個人。

    明明是她們自己沒本事,丟了簪子失了顏面,卻來怪罪我不幫忙說話。

    還說我冷血無情,前頭阮湘怡纔出了事,後面我就能高高興興的引得皇上垂青。”

    “難不成我還要爲了她哭喪着臉面聖?

    她們好大的口氣,好高的身份!”

    孫朝思一聽,當即明白了原委。

    真是兩個笨蛋,好好一尊大佛往外推!她抖擻精神,邊安慰邊幫她出氣:“花妹妹犯不着爲那樣的人生氣,她們哪裏比得我們這樣的出身。

    行事小家子氣得緊,讓人瞧了頭疼。”

    花寄靈點頭:“怪道我說孫姐姐怎麼與她們不合,還是姐姐想得明白。”

    “這是自然,咱們纔是一國的呢。”

    孫朝思勸了幾句,見有效果自然高興,轉臉對沉香道,“把花侍御送來的花兒插瓶放好,仔細着點。”

    “不必另尋瓶子放了,我瞧着放那萬年青旁邊就很襯。”

    花寄靈不經意地尋了一眼,露了明媚笑靨,“剪了斜枝,放進水裏還能多活兩天呢。”

    孫朝思向沉香點了點頭,讓她就這麼辦,而後轉回臉笑着稱讚道:“還是花妹妹靈慧。”

    “往日我纔不耐煩這個呢,開敗了還有好的換上。

    因是送給孫姐姐的,便想它放久一些了。”

    她乖語甜聲。

    孫朝思受寵若驚,連連應和,又再三囑咐沉香剪枝時小心,別剪壞了花葉。

    二人一番閒話,直說到日暮時分,才互相道別。

    ******

    沒過兩日,永福宮的主事宮女春芳忽而和衆人道,幾位娘娘宮裏的宮人會一一查看衆位侍御房間裏的擺設,評估大家的陳設品位,這便是第三輪了。

    這比第二輪還要來得讓人無措,只讓人感嘆聖上的心思果然難以捉摸。

    在春芳宣佈之後,就有五位體態豐腴,氣度端正且較爲年長的宮女走出來。

    有些沒自信的侍御趁着還沒輪到自己,忙不迭回房補救。

    也有一些自恃品位不差,或者背有靠山的,好奇地跟在後面,想聽聽這些宮女是怎麼評價的。

    不外乎是簡單大方,精巧典雅,溫馨意趣這樣的形容詞。

    就是有不好的,也囫圇提了一提,比起前面兩輪的直刺要害,辛辣直接,不知要委婉多少。

    就是雲露這等沒什麼背景的人,也收穫了“簡單馨雅”的評價。

    “奇了,這一輪是不準備裁人了麼。”

    走在雲露身邊的侍御探頭探腦的看着幾位姑姑們的舉動,猶自不解。

    雲露略略一想,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殊不知春芳前面還說了,是“幾位娘娘宮裏的宮人”。

    若是皇上起的興致,不去派尚宮局的人,反而向後妃支人?

    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麼一來,想必是這些娘娘來探虛實了。

    前些日子的賞賜,不止是震懾警示,內裏還有一層拉攏收買,試探人心的意思。

    畢竟賞賜的物品份量不一,你選了淑妃的錦緞,我就要拿憐妃的金簪,末了,衆人挑的東西大多是不盡相同。

    想討好某位妃嬪,或者對她有好感的侍御,就會挑那位妃嬪的東西,這是錯不了的。

    屋裏頭一查,可不瞅個正着兒。

    就是不知道這五位姑姑分別是誰的人了。

    雲露因處在思慮的狀態,腳步便慢了一拍,不等她回神,前面的“大部隊”裏紛紛傳出捏住鼻子般的悶聲抱怨。

    “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難聞。”

    “薰死人了,受不了!”

    她聽了抱怨後擡眼一望,正對上花寄靈的目光,對方衝她眨了眨眼。

    她挑了挑脣,回給她一個笑。

    衆人站的位置,正是孫朝思的房間門口。

    雕花鏤刻的房門大開之後,有陣陣惡臭撲面而來,讓人頓時捂鼻別臉,不肯多近一步,多瞧一眼。

    有嬌生慣養的侍御忍不住發火道:“孫侍御這是從廚房搬了框大蒜在屋裏頭藏着嗎,怎的不早說!”

    話落之後,有“撲哧”的笑聲連連傳出,卻顯得悶悶地。

    就連脾氣溫和的姑姑們也一齊黑了臉,半個字的評價都沒撂下,想加快步子離開這裏,但爲了不給自家主子丟臉,只能勉強按捺着,以常速行走。

    讓衆位逃到前方的侍御們好生佩服。

    宮裏娘娘教出來的下人就是不一樣,瞧這穩重自若的氣度。

    孫朝思在開門後就腦袋一懵,傻在那裏,後來那些譏嘲的言語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那樣不真實。

    直到沉香使勁將門一關,幾乎是摔上的,那沉重的響聲才把她敲醒過來。

    她不由想起早上在永福宮東西兩邊的交界,那座涼亭裏聽到的話。

    “白檀香雖說尊貴,但青木香可是南地婆娑國專有的,每年只得少量的上供,難爲皇后娘娘竟然肯賜下來。

    你想想,孫侍御巴巴兒從你那裏換走白檀香,卻不知道稀有的東西最珍貴。

    可不是得不償失?”

    “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裏好受了些。”

    本是心裏難受的侍御舒了兩口氣,對安慰自己的人笑道,“謝謝你啊,雲露。”

    她最瞧不得別人拿感激的眼神看着那些不知所謂的雀鳥兒,聽後自然惱羞成怒,上前劈手奪來對方手裏的香盒,冷笑道:“也不瞧你自己配不配用這稀罕物!前幾日我是傻了,還拿東西換,我本就不用選。

    這香既然珍貴,你斷然生受不得!”

    而後她回房就點了這香,氣味確實是好聞,她怒氣消了,心裏舒坦就忘了這事。

    如今想來,早幾日賜下來的東西,怎麼就有人有閒心捧到外頭來?

    偏還讓她看見了,被她奪了也只是憤憤罵了幾句嘴。

    “是你!”

    孫朝思看向沒有跟隨衆人一起離開的雲露,目光陰沉,“你在青木香裏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