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昭容果然氣憤交加。
她淡聲應喏,壓下脣邊冷笑,眼尾卻狠厲地一掃雲露。
雖然幕後之人可惡,但在她看來,如果不是這個妙修媛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就爬到與她比肩的位置,別人也不會因此而覺得是她自己出得昏招。
而且,焉知那個心野的宮女,是不是被對方收買教唆的呢?
請安結束,雲露走到殿外,朗朗的日光灑在珠玉般地雪地上,折射出道道雪亮的珠光。
鳥雀在枯枝上跳動,發出嘰嘰喳喳地鳴叫,單純而歡悅。
“主子小心腳下。”
良辰扶住她的手臂,細聲提醒。
另又蹙眉疑惑,“怎麼鍾粹宮的宮人這樣不頂事,還未將積雪清掃乾淨。”
雲露提腳,見踩陷下去的鞋印,頓了頓,笑道:“大抵是娘娘管理後宮辛勞,一時疏忽罷。”
不等良辰再問,後面錦昭容嬌而圓潤地嗓音又起,“妙修媛留步。”
“這回,錦昭容又有何賜教?”
雲露笑吟吟回過頭。
對方因爲要聽皇后的殷殷囑咐,所以留晚了一些,出門時纔在她的後面。
和前幾日的對峙場景相比,對調了位置。
錦昭容眉尖微蹙看了她一會兒,走近幾步後鬆開扶着她的宮女,作出要和雲露密談的姿態。
雲露低眉,暗光流轉,也笑揮退了良辰。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本宮只是想知道,昨夜之事是不是你……”她話還未盡,對面的人也在全神貫注聽她道來,卻被化開的積雪滑了腳,一下子撲了過去。
宮門口未散盡的妃嬪皆是一聲驚呼。
就看到妙修媛喝了一聲“南枝!”
,那南枝本就精神緊張地看着主子,亦沒有退開多遠,聽到喚聲,人一個激靈,立刻飛上前去救主。
雲露順勢將人往她身上一推,南枝扶着自家主子,踉蹌後退不及摔在地上,錦昭容正倒在她身上。
衆妃心裏一提,又吁了一口氣,好賴是摔在宮女身上,應當無事。
不過……
衆人鬆口氣之餘驚疑不定地看着前方兩人,錦昭容和妙修媛這是唱得哪一齣?
救人就救人,怎麼又不自己扶好,偏還叫喚宮女來,萬一沒趕上該如何是好?
不過想來是她不十分願意救人,但又恐怕傷了皇嗣被怪罪吧。
衆人點頭,覺得依兩人的緊張關係來看,應當是這般。
她們怎麼知道,雲露在看到積雪的時候就有所警惕,尤其是後來被錦昭容叫住,又離宮女數步遠,就提防對方使這一招。
雖然她也覺得自己多心,對方不會拿自己的孩子設陷進,但是多一個心眼總是沒錯。
不救當然不可以。
要救,自己跑去墊在人身下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這樣雖救了對方,規矩上捉不到錯處。
但後宮裏的人心思多疑,你倘或救了,人家說不準還覺得你是另有圖謀在做戲,猜測你這邊救命是在爲下一步害命做準備。
倒不如做出自己不願救,卻又不得不救的態度,她們反而不會懷疑。
至於南枝會聽聲向前,這是每個忠心的婢女都會有的狀態。
主子懷孕,她自然會一刻不落地關注,生恐沒有照料周全。
南枝是皇上恩准,特許錦昭容帶進宮的宮女,想也知道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忠心自不用說。
只是她很好奇,萬一自己不救,南枝也來不及救,錦昭容真要舍了好容易懷上的龍胎,把自己拉下馬?
對方一貫謹慎,着實不像是她會做出的事。
要說有人陷害,那對方又算得太過精準了些。
“這是怎麼了?”
皇帝的聲音如日曬後化開的積雪,冷冽中帶着一絲懶洋洋的意味。
他逆着日光走過來,丰神如玉,清俊都雅,猶如救世之人,直看得宮妃小鹿亂撞,紅了臉。
可惜他見此眉宇間掠過一抹膩煩,旋即把目光轉到雲露她們身上。
錦昭容一見他來,如春山的細眉微皺,捂着小腹,被南枝扶起時的姿態顯得稍有些狼狽。
眼裏水光盈盈,並不落淚。
他輕嘆一聲,上前輕拂開她衣袖上沾得落葉,口吻十分溫柔。
“早知你如此莽撞,朕就免了你請安,讓你在月華宮待到龍子降生爲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