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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惱

    大約是皇帝顧及錦昭容有孕,至華燈初上的傍晚時候,仍是去了月華宮,陪她一同用膳。

    宮人手捧珍饈美饌,踩着金絲線繡的紅毯,步履盈盈,冉冉往來。

    饒是皇帝沒什麼胃口,在這暖烘烘的氛圍裏,心情也有好轉。

    他雖然維護雲露,又因朝堂之爭因勢利導,把過錯加諸在錢麗儀頭上。

    但是沒有妄自肯定此事是何人所爲。

    有可能是皇后,也有可能是嫉妒的低位妃嬪,更不排除錦昭容自己刻意陷害的可能。

    只是後宮女人的把戲,看不看得穿在於他想不想。

    既然想護的人護住了,想罰的人也罰了,他就懶怠再花精力去追究。

    還是那句話,後宮裏沒有人是乾淨的,區別只在於特定的某件事罷了。

    錦昭容還是有些手段的,又熟知皇帝的一些習慣喜好,進餐前言笑晏晏,讓他暫且忽略了她原先惹自己不喜的舉動。

    直到皇帝眉頭全然舒展開來,她方斂袖夾了一筷糖醋兔肉布進皇帝跟前的小碟子裏,笑時沒放過皇帝面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見他眉峯皺起,心裏的盤算才落定。

    笑道:“近來宮裏有一個傳聞,不知皇上有沒有聽說?”

    “你說說看。”

    皇帝目光仍是放在那碟子兔肉上,眼睛裏有嫌惡膩煩之意。

    自從后妃知道了他喜歡這道菜,幾乎一到後宮用膳就日日可見,他就是再喜歡也有些喫膩了。

    偏偏她們沒眼色,都愛“體貼”地給他夾這道,讓他大倒胃口。

    “臣妾也是才聽說的,已是沸沸揚揚傳了好一段時日。

    不知是誰,竟然胡傳皇上如小孩子一般喜歡嗜甜。”

    她彷彿才覷見皇帝不喜歡,讓宮人換了新碟子,又繼續道,“殊不知咱們這樣的人,打小富養,要求的東西一概皆有,漸漸也就無所謂這些了。

    且到了一定年歲又懂得了修身養性的道理,自然戒了那些糖果零嘴,從不刻意多喫。

    “想來只有那些平民百姓,從小沒有閒錢買這些,纔會對這些於身體無益的東西念念不忘。”

    皇帝手中銀筷一停,眉梢挑起,似笑非笑道:“你看不起朕的百姓?”

    她慌了一瞬,又穩住心神笑道:“臣妾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皇上身份尊貴,教養的方式與百姓不同,所以喜好也不同罷了。

    臣妾並沒有鄙棄百姓的意思。”

    皇帝似是恍然大悟般點頭:“這麼說來,金尊玉貴的人就不該喜好甜食?”

    錦昭容這才覺得事情有蹊蹺,立刻住了口,心念急轉。

    皇帝早已聽了個明白,也不用她在多做補充。

    他冷冷一笑,將筷子往桌上一摔,丟下句“不知所謂”,就離開了月華宮。

    餘下後面煞白了臉的錦昭容,和驚跪了一地的宮人。

    皇帝摔筷以及斥責錦昭容的消息一傳出,後宮諸人又是幸災樂禍,又是心癢好奇。

    紛紛猜測一向得聖意的錦昭容到底做了什麼,才引得皇上毫無顧忌地下她面子?

    雲岫閣裏,雲露背靠松花色雀枝啄花引枕,閒來擺了一局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

    她對圍棋稍顯生疏,既是閒玩,就按了五子棋的規則來走。

    小福子使了個眼色,良辰觀察之餘點點頭,親自去將帳幔束好,放他進去叩頭回話。

    “主子,奴才打聽來了,姜良人那邊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什麼事。”

    雲露手上微頓,琢磨須臾道:“繼續關注那邊的動靜,不着急。”

    “是。”

    小福子應了聲,頗爲不解地擡頭問,“姜良人不過區區一個九品,主子何故派人盯着她?”

    “我只是有所懷疑罷了。”

    她落下一子,擡手免了他的禮。

    小福子微驚:“難不成姜良人近來向主子投誠,是意圖不軌?”

    他倒熟門熟路,知道主子的意思,就徑自拿來張小杌子,離美人榻稍遠些坐了,陪主子說話。

    良辰從小宮女手裏接來紅木嵌螺細盤,上呈了一盅燕窩,親自拿銀針試過後,方放到榻邊的小几上,邊與小福子道:“主子本就對她起了疑心,只是不知她背後的主子是誰。

    上回來時就刻意誤導她說了一番話。”

    她提點道:“早起你打聽來了什麼消息?”

    小福子皺眉遲疑,“錦昭容言語間觸怒了皇上,惹得皇上大怒,摔了碟筷……”

    話一道出,他心裏就有了一些猜想。

    “想來月華宮那位一直好奇主子到底用了什麼招數籠絡到皇上,才讓人殷殷切切地打聽。

    她倒是敢用,下場如何?”

    良辰邊將燕窩舀到青瓷碗中,邊道。

    小福子日日派人打探消息,對這位錦昭容也有所瞭解,知道她不是個莽撞之人,便有些奇怪,當真是因主子的誤導才惹了皇上動怒?

    但除此之外,她伺候皇上多年,一直能討得皇上歡心,平白無故受了氣,總該是有些緣故。

    “主子那日……到底說了什麼?”

    他好奇地問。

    “原先我是不敢說出口的,皇上大抵不想讓人真正揣摩到他真正的喜好,你們雖然得我信賴,但知道的越少總是越好。

    不過打曲懷仁沒了之後,說這些也就不妨事了。”

    雲露先道明瞭閉口不談的由來,接着道,“宮裏近來不是在傳皇上愛喫甜食?

    皇上確實喜甜。”

    “那……”

    原是黑子帶頭,步步逼迫白子跟隨其後,只攻不守,而後無意中,白子竟擺出兩線皆只缺一子的局勢,勝負立分。

    可知有時候不是進攻就能獲勝,後宮裏,不爭即是爭,就是這道理。

    雲露丟開棋子,笑和他道:“我和她道,皇上曾經嗤言,只有小孩子和貧窮之人才喜甜。

    因他們小時候買不起甜糖零嘴兒,長大了才格外惦念,改不了這惡習。”

    她雖然不知道皇帝千真萬確在民間待過,但這句話,對於喜好甜食的皇帝來說,無論如何都不會討喜。

    假若皇上是宮廷裏土生土長,那上位者的高傲,絕對不喜歡別人將他們放進他們看低的人羣裏,混爲一談。

    又假若皇上自小在民間市井裏長大,那這句話有些嘲諷貧民的意思在裏頭,皇上也會相當不悅。

    “說不得,月華宮那位想與皇上來個心有靈犀,把這句話修修改改說出來,才惹惱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