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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馬

    雲露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汪婕妤挑撥人最拿手,一見對方沒反應,自己反倒沉不住氣。

    不免問她:“妙修媛不跟着去?”

    “我做事,應該還輪不到區區一個婕妤做主罷?”

    雲露眼中暗光一閃而逝,微微笑道,“我知道自己在宮中資歷淺,比不得汪婕妤你日久年老。

    但比分位,你差我三階有餘,總該放尊重些。”

    所謂有餘,是雲露有封號,而對方沒有,可以算作高了半級。

    “我、臣妾哪裏沒放尊重。”

    汪婕妤有些氣弱,但因爲那句“年老”,憋了十分的悶氣,還是忍不住頂撞了一句。

    “你方纔眼尾挑高,脣線弓彎,鼻子再往上一點就能看見孔了,眼裏耀武揚威幸災樂禍。

    身體前傾,拿着馬鞭的手還有些顫,十足一副‘你快去呀,快飛奔進林子里拉住寧寶林互咬去呀’這等看好戲的神情……”雲露歪了頭上下打量她,笑眯眯地道,“原來這就是尊重啊。”

    那神態還添一分恰到好處的訝異,就是周遭的妃嬪也一時被她得話震了震,沈芬儀還忍不住哧地一聲笑出來。

    這說的……

    忒也直白了些。

    再一看汪婕妤,確實每個細節處都是那麼回事兒,倒是沒撒謊,但實在讓人下不來臺。

    按後宮的潛規則來看,若然有底下人不服氣,如沈芬儀對着淑妃,淑妃對着皇后,有那些看似恭敬,實則挑撥看戲的言語神情,高位也不可能沒憑沒據的挑出來說道,至多是把債記在心裏,從別的方面設計陷害,找補回來。

    就這麼明晃晃打臉的……

    她們還真沒想過!

    不過看汪婕妤那副紅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綠,如打翻了調色盤一樣的表情。

    饒是喬貴嬪這等溫柔沉穩的妃嬪,都在心理給雲露豎起了大拇指。

    好,效果真好!高,實在是高!爽,委實很爽!

    汪婕妤那再彪悍也只是個外強中乾的古代女人,且還很要面子,如今隱祕的心思被人當着其餘妃嬪說得一分不差,險些哇地一聲就要哭出來,在淚奔之前鞭子一抽,沒頭沒腦地就往林子裏奔去。

    偏偏雲露還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原來是汪婕妤自己想去找寧寶林,早說嘛。”

    衆妃:“……”

    太無恥了。

    這一瞬間,她們都起了不和這位做衝突的心思,尤其是……直面衝突。

    雲露沒再管別人,先是悠悠噠噠的去那邊兒臨時設的立靶場練了一會兒開弓射箭。

    小棗紅馬上配了馬鞍,踩在馬鐙子上坐立皆穩,弓也輕便,手勁兒便能使出十分力氣。

    她也是日積月累,經年的練過這項運動,只不過是立靶開弓,對移動的目標沒什麼轍。

    且做宮女那會兒從沒試過手,如今再撿回來就要先慢慢找感覺,因此沒有立時就追到林子裏去。

    而且,寧子漱沉寂了這麼久,突然出了招,她不欲毛毛躁躁的撞上去,還是先看清楚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爲好。

    林子雖大,人一多熱鬧喧囂就浮響在空中,皇帝若有獵中,更有號角鳴起,羣人鼓譟,她們在外面也彷彿能聽見破空的羽箭,動物的嗷叫,還有侍衛們的呼喝圍困聲。

    沈芬儀和喬貴嬪等人正練習馬術,她一扭頭想找雲露,卻見靶場上不見了人,心下疑惑,卻沒再去管。

    現如今皇后愈發不待見妙修媛,她不能逆了皇后的意思,就漸漸離遠了些。

    但因着還有交情,今次倒是想拐彎抹角的問一問對方心裏的想法。

    既然人不在,不問也沒什麼。

    那此時的雲露呢?

    她試對了手感,正在樹林的最外圍,試圖獵一隻毛茸茸的小白兔。

    弓弦張開,她將手臂後揚與肩膀平直,眼睛眯起,對準角度,長箭破空發出“咻”地一聲乍響。

    小白兔耳朵一動,從石頭上竄了下去,撲簌撲簌藏進了草叢裏。

    她沒灰心,熟練的控馬往裏面追去。

    白色的絨毛在綠蔭林子裏尤爲明顯,小兔兒竄動着前奔,看在雲露眼裏就如白光一閃,她聚精會神看準了目標,縱馬緊跟,輕易不讓它逃脫自己的視線範圍。

    雖然連續放空了幾箭,但是她漸漸體會到信馬射箭的快意之處,慢慢找到手感,等白兔再度往旁邊竄進茂密層層的綠林草叢裏之前,迅疾拉弓放箭。

    箭如藍光電閃,疾射而出。

    林子裏旋即揚起女人尖而驚慌的呼聲,而後是馬受驚的揚蹄嘶鳴。

    “寧寶林——”

    有忐忑的侍衛急聲高呼。

    雲露驚覺不對,騎馬趕去,將將從林子裏露了臉,旁邊的汪婕妤原就被寧寶林嚇了一跳,看見她闖出來,且手上拿了弓箭,剛剛受辱的憤恨不減,腦子一熱,立刻諷刺高聲喊道:“妙修媛乾的好事!”

    “你嫉妒寧寶林繼而暗中放箭傷人,眼裏還有皇上嗎!”

    因兩人不敢擾了皇帝的興致,大多時間是吊在皇帝身後,偶爾射中獵物纔會藉由侍衛的讚揚傳達到皇帝耳朵裏,以掙御前表現的分數,所以這片空地上侍衛人數較少,更不見明黃的身影。

    但剛剛的驚呼傳去,林子裏鳥獸飛奔一鬨而散,皇帝一行人亦聽見了動靜,此刻趕來,汪婕妤這番話恰好由風送入耳中,簇擁在皇帝周圍的羣臣表情皆有些凝滯古怪。

    “瞎嚷什麼。”

    皇帝表情驟冷,淡然一喝。

    隨後劈手奪過侍衛手裏的引網箭,兩支上弦射向寧子漱,隨後又跟兩支,在人眼花繚亂間就將四支釘在了受驚狂奔的白馬四周,箭後帶的網也連人帶馬,將她罩在其中。

    這種引網箭多爲禁軍捕獸之用,箭後縛網,四人合陣,齊力把網罩在猛獸之上,好讓野獸分毫不損,好作圍領護肩,披風大衣,或者捕捉以供皇室族人狩獵。

    這會兒用來固定寧寶林的位置,雖然奇怪了些,但還真的挺……

    適用。

    皇帝表情雖冷,行止間卻有一種懶洋洋的意味,好像不很在乎寧子漱受傷與否。

    他把特製的弓丟還給禁軍侍衛,隨性吩咐:”方淮,去把人救下來。

    “

    “是!”

    衆人面前,方淮對皇帝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聞言即刻應下,打馬上前。

    廢了一番功夫制服網中的瘋馬,將寧寶林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