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露好笑,“你竟知道我說的回鄉,是哪一個?”
對方那雙眼兒彷彿天生帶笑,瞧着討喜,但有規有矩,動作十分恭敬。
“奴婢不知主子說的是哪一個,奴婢只知但凡主子說的,就是對的。”
她說完叩頭,一絲也不含糊。
她心裏小算盤打得嘩啦啦的響,妙修媛在看她時,她何嘗不是在內心計較。
先只看宮殿擺設,從三品的規格,佈置得清爽簡單,又不失溫馨,可知主人的喜好。
再看一些例如珠寶盆栽等精緻的物件兒,很隨意地被擺在各處,照顧精心卻又不會過分,可見這等賞玩隨時可有,也宣示其主人的受寵。
有品位,有能力,有地位,有寵愛,只差一樣家世,但不是頂頂要緊。
這樣的主子,值得她賭一把。
而她這樣的表現,讓後面跟着的人也漸漸拋開遲疑,有了決斷。
他們本都是花貴嬪在暗地裏的人,忽而聽說要換主子,當然並不情願。
但依眼下的局面,跟着妙修媛確實更有前途,他們只是受過花貴嬪的恩,不去背叛,但也不會愚忠。
小茴的話給他們提了一個醒兒,既然本就是主子的吩咐,那就更應該摒棄原先想法,跟隨新主。
以後亦當聽從新任主子的吩咐。
雲露原是看出這撥人裏,其餘人皆無意識的曾瞟過這丫頭,擒賊先擒王,先把領頭的收服了最要緊。
沒想到她如此乖覺,有無二心的暫且不論,就憑這股子機靈勁兒就讓她十分喜歡。
誰讓她身邊跟着的兩個,良辰小心,和樂謹慎,都是悶葫蘆。
用也好用,只是有些場合,就需要一些聰明伶俐的配合起來,纔有意思不是。
“你合我的心意。”
雲露直言不諱地笑道,“嗯,從今天起就改名爲美景,和一等宮女的俸祿,在我身邊伺候吧。”
“美景謝主子恩典。”
她真正笑起時兩靨有一對兒酒窩,讓人覺着是打心眼裏的歡喜。
雲露滿意。
美景和良辰的名字爲一對兒,等於是告訴人家,她們在她眼裏一視同仁。
她素來沒有爲人改名的嗜好,但是這回的改動不可或缺。
意在告訴他們,即便他們是後來的,只要表現好,資歷不論,各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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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後妃們還能因着皇帝沒寵幸妙修媛,磕着這一件事暗地嘲諷幾句。
雖然可能是妙修媛拿喬不同意,但沒寵幸就是沒寵幸,或許皇上就不愛幸她了呢?
這會兒兩人一覺賴到日曬三竿,纏綿一宿,後宮的火苗就全被澆熄了,蔫蔫的在那兒耷拉着。
饒是淑妃這麼沉得住氣的,也覺得妙修媛最近有點太招恨了……
不過幸而除了恩寵,暫時沒給她晉位,對她好也只體現在一些小事上,不值得她注意。
但是還沒等她多放心一會兒,突然又出了一件事。
那天雲露在御花園裏溜貓,迎面碰上不知名的小妃嬪,那大概是個失寵已久,沒和她交過鋒的。
雖不敢不請安,態度卻有些敷衍,還自以爲小聲的嘀咕着。
“這麼得寵,還不是無子……”
她喫驚之餘倒放下了心,不是這具身子無法生育,以後也可以不必自己煩惱安全措施,再好不過。
因而這句話能觸怒別人的神經,她卻不是很在乎。
那低位妃嬪着實是個沒眼色的,明明能逃過一劫,還要再作孽。
“就算有了,不掌一宮也不能養。
不像人南康公主,還沒嫁進來呢,就能被恩准去選宮殿了……”
她碎碎叨叨唸個沒完,不必雲露開口,美景就先站出來,按着宮規說教了她一番。
怎麼說雲露也是從三品,她這樣算得上高位跟前失儀,美景身爲大宮女,自能代雲露說她。
她本以爲自己的舉動不至於受刑,且妙修媛位置高她許多,在小事上和她斤斤計較是被人說嘴失面子的事。
誰知妙修媛身邊突然來了一位牙尖嘴利的宮女,直說得她面色漲紅,好像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讓她再擡不起頭來。
雲露輕覷她一眼,自打路遇後就沒開過口,這會兒便抱着一一,施施然從她跟前走過了。
那位受了教訓,再不敢碎嘴。
又沿着化冰粼粼的水池走了一段路,常青的桑柏茂密生長,過了這一處,便可見視野開闊,一座美輪美奐的宮殿座落在微高的地勢上,周圍紅梅掩映。
宮殿前,赫然站着明黃龍袍的身影,旁邊則是掩了輕紗的異國公主。
雲露面上沒有絲毫訝異之色,她步子不停,盈盈走過去,在他二人交談時喚了一聲”皇上“。
然後便要下拜。
皇帝見到她倒是一怔,旋即疏朗了眉目,把臂扶起她,笑開:“尋常怎麼催都只能見你懶在閣子裏不挪步,今天怎麼肯出來走動。”
雲露身骨兒懶懶,見他沒放手,就把重量倚過去,外人瞧着十分親暱。
她單手梳理着一一的皮毛,嬌眼兒笑睨:“皇上當我想出來呢,都是一一。
許是上次吃了兩顆南康公主的丹荔,這會兒公主進宮,它一聞着味就跑出來了。”
這般說着,她纔好似看見了這位公主,與她點頭示意。
“可惜南康那裏沒了,不然就再給妙修媛送一些過去。”
南康大方道。
她也不是不惱的,今天原是她陪太后閒聊,當然話裏話外也有推引,讓太后一高興,就玩笑着說要賜她一座宮殿住。
她抓住機會,就也說笑着讓皇上陪她看看哪座宮殿好。
明面上的理由還是參觀,但她心裏有數,如若嫁進來,必然會按這次的決定走。
所以也算是爲自己選住處。
結果這女人平白插/進來,讓她看着生厭。
她想,看在皇上對她和顏悅色的份上,先不動她。
但她不動,不代表雲露不動。
就不說上回結樑子的事,一旦南康進宮,兩人就是敵人,所以她也不必留手。
你不是要扮爽朗大方嗎,我就要膩歪給你看。
“皇上。”
雲露把頭偏過去,嬌軟軟地一喚,等皇帝看過來,才道:“上回的丹荔臨時取出來,人說經了案子晦氣不讓喫,我一顆也沒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