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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貼

    聽到這個消息,新進的妃嬪們頓時又是一喜,是皇上想嘗新鮮了,還是貴妃娘娘好心好性兒勸皇上來的呢?

    聽說以前和娘娘作對的那位錦昭容,娘娘還常送被褥衣物去關懷她。

    貴妃娘娘胸襟寬廣,非我等小人物所能媲美。

    總之,能承寵就好!

    一時之間,傳言說貴妃霸佔聖上雨露的議論都歇了下去。

    章含玉作爲第一個被翻牌子的新進妃嬪,心裏不可謂不激動。

    但她爲人溫柔沉穩,加之多少明白這是皇上看在姑母面子上的緣故,面上並沒有透露出來。

    雖如此,精心的準備卻必不可少。

    她發頂梳了百合髻,簡單清新又不失身份。

    簪上四翅彎翹墜藍綠寶珠的頂簪,餘下添上幾樣襯色的首飾釵環,穿上日漸流行的大袖衫。

    端的是芬芳美麗,讓人見之便能放鬆下來。

    姑母提點過她,不過她自己本身也喜歡簡單着裝,還爲此鬆了一口氣。

    本來大夏喜穿窄衣,大袖衫的流行據說是因當今貴妃之故,不過她喜歡穿只是單純的覺得它方便,猶如家常衣,送緊得當,很是舒服。

    因此並沒有因爲怕被人說模仿貴妃就放棄穿它。

    不過她自覺心懷坦蕩,皇帝看到的第一眼卻不認爲如此。

    前不久還出了一個模仿妙妙舉止的陸香寒,皇帝到得長秋閣,乍然看見她的裝扮,立時就想起了當年初次寵幸妙妙的場景。

    同樣是寬鬆的大袖衫,清新簡單的裝扮,不同在於一個在內殿添香,俏麗純稚;一個早早候在門外相迎,溫柔含笑。

    “臣妾給皇上請安。”

    章含玉行如楊柳扶風,風流韻致,卻不顯得過於柔弱。

    她輕輕一拜,更是恰到好處。

    皇帝從暢想中回神,定睛擺擺手,“起罷。”

    率先闊步入內。

    章含玉與常人一樣,從來只聽說皇上喜樂好玩,就是姑母那裏也打聽不出更多有用的東西。

    此刻她卻莫名從皇上身上感覺到沉悶的氣息,甚至有幾分不耐……

    是她過於無趣了?

    跟隨皇上走近屋內,她見皇上正在看自己臨的那張字帖,不由微微羞赧。

    上前想捂住不讓看,又恐怕帝王不虞,猶豫了一會兒道:“臣妾的字寫的不好,獻醜了。”

    皇帝不置可否,只揭過這一張,看見底下覆着畫。

    “你喜歡玉簪?”

    他問。

    章含玉點頭道了一聲是,又想着這當是表現的時候,不該如此敷衍,復恬然笑道:“合情不自展,未展情更真。

    臣妾極愛其潔白無瑕。”

    以花比擬,章含玉確實肖似玉簪,但皇帝的思緒驀然飄到了茉莉身上。

    茉莉花瓣外是純白,內沾淺粉,暈染開恍如少女嬌羞的顏色。

    他還記得他把住妙妙的手畫那張茉莉花令,工筆寫意的花朵既成,彷彿有醇香自畫中飄出,縈繞在他鼻端。

    大抵是她的香味吧。

    章含玉半晌不見皇帝接話,不禁奇怪,輕聲詢問道:“皇上?”

    “無事。”

    皇帝扶住額頭,“可能是餓了,你吩咐人上菜罷。”

    她大感驚喜,皇上竟是沒用過膳來的,與皇上一同用膳,這可是個好機會。

    幸好她有將這個可能列舉出來,不曾疏忽,當即讓人將精緻的美味菜餚端到桌上。

    如今後宮大多人都知道了皇上用膳的喜好,嗜甜,她亦是有所準備。

    可惜,皇帝還是沒喫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確實喜甜,但不代表頓頓都要喫放糖的食物,且甜食比例遠超別的菜餚。

    甜味比鹹味更容易膩,一時開胃也吃不了幾口,更何況他的腸胃並不是很好。

    因爲近幾月在用膳方面從來沒有操過心,在搖光殿時素來十分合意,他也多是在那裏陪同妙妙一起喫,連康壽宮也去少了。

    就忘了這些后妃總是喜歡自作聰明。

    其實換做尋常百姓,只要告訴點菜做菜的人自己喜歡什麼、想喫什麼就好。

    但皇帝是誰?

    他一天忙碌下來,那一桌子幾十道的菜,難道還要他再操心?

    雲露在瞭解過他的口味之後曾親自擬寫過菜單,雖不是每頓皆不同,但也有細微的變化,並且在滿足他胃口的同時,能適於他的腸胃,其中也少不了藥膳。

    如果給章含玉足夠的時間,或許她也可以做到,但是顯然帝王的選擇有許多種,並非是一定要在你這裏用餐不可。

    他喫的不愉快,就隨時能夠離席。

    日積月累,潛移默化的習慣是可怕的,皇帝心頭煩躁更盛,徑自站起身。

    “朕覺得不適,先行回宮了。”

    “皇上——”章含玉驚詫之餘,惴惴地喊住他,“臣妾、臣妾……可是臣妾做的不好?”

    這話問的……

    皇帝嗤笑,“難道你做的很好?”

    伺候皇帝就是要讓他身心愉悅,連喫個飯都覺得不愉快,怎麼能說好。

    她的臉唰一下白了,全然不知該如何接話,半天兒才心慌意亂地道:“……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會加以反省……恭送皇上。”

    其實有時候反轉就在幾個問答之間,要是沈芬儀在這裏就知道,皇帝那一句反問雖然直白犀利,但也是能把握住的機會。

    他肯問,就是個機會。

    她親眼見過,貴妃當年碰到過比這句反問更爲直接的刁難,皇帝直言指出她的手段是以退爲進,又是在自己面前,這是最下臉面的方式。

    可貴妃笑盈盈自稱一句臉皮不薄,不惱皇上拆穿他,就將皇上的毛兒捋順了。

    ******

    皇帝覺得餓着肚子回北宸宮顯然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要自己叫膳,而且既然在別的地方過不舒服,硬生生攔着自己不去搖光殿,豈不是太刻意?

    他是不想獨寵妙妙,又不是想讓妙妙失寵。

    還是不爲難自己,先把今日過舒坦再說。

    雲露擱下碗筷,驀然看見皇帝站在門口暈黃的燈光下,笑看着自己的時候,有一點愣神。

    過後她就笑起來,擦拭了脣角,又漱口茶的間隙問:“皇上今日不是去的長秋閣,怎麼來我這裏了?”

    情形情態都再自然不過。

    餐桌上擺的道道又都是他日常愛喫的菜,皇帝心裏涌過一陣熱流,但又覺得哪裏不對勁……